翌日早朝之后。
朱元璋已经回后宫了,但是群臣却还在大殿发呆。
原因无他,实在是朱元璋在早朝时候宣读的圣旨让人听了摸不着头脑。
本来应该是今日议事的重点,开本朝第一次科考的话题,却被朱元璋直接丢到脑后。
反而宣读了一份成立所谓‘政策协商会’的圣旨。
并且言明,要在大明十三省选拔协会委员。大明虽然区划有些复杂,不过大体分县府州省,这四级,县级委员,需捐银一百两,每县不超过十位委员,大县酌情增加,府州平级,府州的委员,则需捐银一千两,每府所设委员,不超五人。省级委员,需捐银十万两,大明初设十三省,每省只得三人。
要说旨意的内容,他们自然都能明白,但是具体说的是什么,他们就懵圈了。
不过武将这边听不懂也就懒得听了,嘟囔了几句,也就退了。
但是文臣这边,就跟炸了锅一样。
他们可都是搞行政,这个所谓的政策协商会,显然和朝廷政令有极大的关系,而且他们也都不是聋子瞎子,昨晚太子朱标留下与朱元璋单独奏对,听说可是说了不少的时候,有消息灵通的,甚至都知道,奏对结束之后,皇可是龙颜大悦。
今日早朝便颁布了这么一道旨意,这要说和太子无关,那是拿满殿文臣当傻子了。这昨日才拨了太子殿下的建议,今日太子建言的旨意就下来了,谁心里不存个小心?万一这旨意里有坑呢?
“那个,李国公,这,这陛下到底是啥意思啊?”一个和李善长关系亲近的文官忍不住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一众文臣都看向李善长,大明建国之后,朱元璋论功行赏,李善长便封了han国公,所以大家都以国公称呼。
确实这个问题还得问他这个文官之首。
李善长则是心里白了问话那人一眼,大家伙都知道,这事和太子有关,你还偏偏当众问我是吧?
不过他不回答也是不行,毕竟作为文官之首,他也有义务安抚众人。
李善长可是朱元璋老部下,消息更是比其他人都灵通,昨晚太子奏对的细节,他都清楚,对于这个政策协商会,李善长可是不看好,虽然知道朱标把可能出现的问题都解释了一遍,但是李善长觉得那不过都是幼稚的分析罢了。
至于朱元璋龙颜大悦,在李善长看来,也不过是老子对长子特别的期许,别的不说,就这价格,县级委员都要一百两,一百两已经够一个中等人吃用一年的花费了,谁闲的没事干,把这钱拿来买个所谓委员的虚名?
至于说这个所谓委员,想要实权?那真当他李善长就不知道什么叫卖官么?到时候他就是拼着丞相不做,也要把这种乱命给顶回去!
不过这些话,当面说出来,可就是直接打太子的脸了,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他李善长可不会干,眼珠子一转看到了正要往外走的刘伯温。
“嘿嘿,这事老夫所见,这是皇下的一道旨意,说的也很清楚了,就是为了多采集民间百姓的声音,广开言路的做法。”
“不过我这只是一家之见,诚意伯号称我大明第一智者,想必又有不同见解吧。”
李善长中规中矩的说了两句,然后就把话题丢给了刘伯温,洪武三年,刘伯温就封了诚意伯,所以官面都以此称呼。
同为智谋之士,刘伯温风头常常压过李善长,所以时不时李善长就找刘伯温别一别苗头。
刘伯温日常就是形单影只,并不与哪位朝臣特别交好,这时候突然被李善长点名,所有目光都看了过来。
刘伯温眼神一闪,李善长的那点心思早就洞若观火。
“国公爷见笑了,那些不过是百姓们瞎说而已。”
“不过真要说对这道旨意的看法,我倒是还真有点想法。”
对于李善长的挑衅,刘伯温一般都是以退为主,今天却罕见的主动接了招,李善长一下来了精神。
“那诚意伯倒是好好说说。”李善长透着期待,他就盼着刘伯温对这政策协商会大肆批驳一番,毕竟他刚刚已经赞同过了。
“呵呵,这道旨意,以在下之见,其见识之深远,其意义之广大。可称为绝世良策,若大明有气数,当因此策延寿百年!”
刘伯温话音虽然不高,但是却有如惊天巨石投入水塘。
在场众人包括李善长都惊了。
这样的评价,未免太高了吧?
竟然给出能为王朝延寿百年的说法?
“这,诚意伯未免说的太过了,这道旨意下去,具体怎样还不知道呢,诚意伯就能确定,一定能实施下去?”李善长对于刘伯温的评价既惊讶也是无语,这也太夸张了。
你刘伯温要拍太子的马屁,用得着说的这么严重?这舔的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其他文官也被李善长的问题拉回现实,是啊,这政策才颁布,具体怎么执行都还未定,刘伯温就这么夸口。
这不是舔是啥啊?
众人眼神变化,刘伯温自然全都看在眼里,并不辩解,反而看向李善长:“看来国公对于这道旨意的执行的情况,有所顾虑了?”
“那是自然,这政策协商会乃是前所未有之物,想要筹建,谈何容易,皇圣明,自然也是知道这些事情的。”李善长昂首回复。
你刘伯温要舔那是你的是,我李善长贵为国公,以后朱标就继位为帝,对我也要客客气气的,我可要展现文官之首的风骨!
“那我不妨和国公作个赌好了,就赌这一策施行情况,一月之内,若是这一策执行无果,便算我输。”刘伯温神情依旧淡淡。
李善长却是一愣,没想到刘伯温竟然还敢搞赌局?不过这可正中他的下怀。
“诚意伯言重了,这不过是寻常的讨论,说什么赌不赌的?不过既然这么说,多少也得带点彩头不是?”李善长笑眯眯的挖起了坑。
“国公所说极是,如若我刘某人输了,便在休沐之日邀请诸位同僚一起,在春江秋月十六楼之首的江东楼设宴,专门为国公赔礼。”刘伯温却好像毫无所知,直接说道。
李善长听了是真开心,他贵为国公,又是丞相,文臣之首,钱权都不缺,就是想要压过刘伯温的风头,这要是办成了,让刘伯温当着群臣的面,向自己赔礼道歉,那滋味,别提多美了。
当即连连点头。
“不过……”刘伯温却继续说道:“若是侥幸刘某赢了呢?”
“嘿,诚意伯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说,本国公也不是小气的人。”李善长大袖一挥,为了让刘伯温当着群臣向自己摆酒,那他什么代价都能接受。
刘伯温摸了摸胡须,笑道:“刘某也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点书画,久闻国公府有一幅唐代吴道子的真迹,早就想要瞻仰瞻仰了。”
李善长虽然想到刘伯温肯定会狮子大开口,但是没想到竟然胃口这么大,吴道子号称画圣,又是唐代古迹,价值何止千金?
但是为了面子,李善长一咬牙,也就认了。
这一赌局便在群臣的见证下成立了。
等众官都散了,刘伯温才慢慢的往宫外走,一边走,一边看向东宫方向,微微行了一礼。
“哈哈,老臣谢过太子赐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