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名叫陈方，他那个胖弟弟名叫陈平。

两个人都出生在幸存者营地里，出生之后，他们就由父母带着，跟随幸存者的队伍在灾变后的大陆上迁徙，过了五六年时间，他们来到了罗德城。

漂泊的日子太久了，见到了城市，父母便带着他们俩兄弟来投奔。罗德城自然是接纳了他们。

一家人本以为能就此过上安定平和的小日子。可没想到，没过多久，他们的父母被强行征入探险队，这一去，就再没有任何音信。

兄弟俩没了爸妈，只能跟着其它流民一起，在城区的边缘地带干着种菜养猪的活儿。

劳动满了七年之后，他们获得了平民的资格。那时两兄弟才只有十几岁，父母早已失联，他们在城内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亲朋好友。

没有办法，只能投奔那些“大哥”，混一口饭吃。

期间他们也去找过自己的父母，得到的却是他们两人早已阵亡的消息，留给他们兄弟俩的，只有两个金币的抚恤金。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活到了现在…

“两个金币…”李凡心里一紧，不由得眯上了眼睛，他记得老根夜总会的入场券，好像就是一个金币。

一条人命，就值一张入场券么…

李凡的手忍不住握紧了。那个夜总会里做的都是什么生意，他心里还是清楚的。就那么一个破地方，入场一次的价格，竟然抵得上一条人命…

“大哥？”陈方推了推李凡，大哥这会儿有点奇怪。他问了自己的身世，自己也如实相告。哪曾想，他倒是一脸怒相。

“呃…没事。”李凡回过神来，“那…你们后面怎么安排的。”

“不，不知道。”陈方挠了挠头，自己和弟弟拿了老根夜总会的东西，肯定是不敢回去了。

像他们这样的人，要说去处，其实都差不多。

无非就是夜场，酒吧，舞厅…

“这样吧，既然你们愿意当我的小弟，我就给你们第一个活儿。”李凡掰着手指头，不紧不慢地说着。

眼下硬盘已经到手，孤儿院的危机也基本解决，该思考一点后面的事情了…

日子肯定要继续过下去，李凡琢磨着，自己也得像苏灵一样有份工作才行。

但是他对这个世界实在不熟，只能难为一下这两兄弟了…

“大哥你说。”陈方连忙说道。

“去找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顺带也给我找一份。”李凡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大哥，我们这样的人，找不到正儿八经的工作…”陈方为难地说道。

“哦？”李凡有些困惑地看着陈方。

陈方看了看李凡，叹了口气，他不是流民，不知道流民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流民在获得平民资格以后，流民时期的身份资料依旧在个人信息系统中留存。而流民，又是这个城市受歧视最严重的底层…

所以，想找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难啊…

陈方一五一十地把这些都说了出来。

这下，可把李凡难为住了。他刚要开口再说点什么，一旁的苏灵忍不住了，她扯了扯李凡，示意有话要跟他说。

“稍等。”李凡起身，跟苏灵出了门。

“这两个人，你就这么收下了？”一出门，苏灵就气势汹汹地问道。在她看来，李凡简直是胡闹。

“对啊。”李凡挑了挑眉，显然，他没想到苏灵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就是俩小混混，留在身边有什么好处。”

“咱俩现在可是杀人犯。”李凡压低了声音，说道。

苏灵一怔，

李凡说得没错，从那天晚上开始，自己已经是杀人犯了，好像没什么资格对小混混评头论足…

“而且，我们不留他们，就得…”李凡没有说下去，他知道苏灵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也算得上目击证人，要是不留在自己身边，那就是后患无穷。

但真要说把他们给杀了，李凡相信，自己和苏灵，谁都狠不下这个心。

“而且你刚才也听了，这俩也不是啥坏人，实在是没办法，才去混夜总会的。”李凡见苏灵有些许的动摇，连忙继续劝说道。

“还有硬盘，也给咱们留下了，他们有这份心意，我们就先收下来吧。”

“可是，他们有什么用呢。”苏灵有些烦躁地挠着头，其实，她心里知道李凡说的是对的，可她心里又充满抗拒。

哪怕自己已经是个杀人犯了，但还是克制不住那种对于混混的鄙视…

“这个世道，总有很多事是我们不方便做的。”李凡淡淡说道，前世的社畜经历给了他太多的教训。现在，黄毛这两个人愿意跟着自己，那么以后的许多事都会方便很多。

“可他们现在愿意跟你，谁知道是不是真心的…”苏灵嘟囔着。

李凡笑了起来，这个苏灵，看着比现在的自己大了两岁，但还是太年轻了，压根就不了解人。

“大部分人，本来就是因为各种利益捆绑在一起的，金钱，权力，都让人们或是屈服，或是违心跟从。”

“这里面，从来就没有过真心的人。”

“我只要一直当好他们眼中的大哥，让他们感觉到危险，他们就会一直真心。”

李凡说着，伸手揉了揉苏灵的脑袋。这个小脑瓜，还是太简单，太纯真了。

“从来就没有过…真心的人么…”苏灵嘀咕着，听着李凡的话，她的脑海中却闪过院长，张姨，还有那个夜晚紧紧抱住的自己的…

“想什么呢，我说的是大部分人。”李凡叹了口气，拉住苏灵的手。

“干…干什么！”心思被看穿，再加上这么突然的动作，苏灵的脸上不由得飞上两片红霞。

“这样吧，这两个人，就先让他们没事的时候去孤儿院帮忙吧。长久的事，后面再说。”李凡说道。

“嗯，行。”苏灵点了点头。

两个人回屋，李凡把孤儿院的事交待给兄弟俩，让他们没事过去打扫卫生，其它的，不要多说，也不要多问。

当然，李凡也没提自己与孤儿院的关系。只说是无意间打听到那边需要小时工。

听到有活干，兄弟俩都高兴了不少，他们俩的日子，说是手停口停也不为过，一旦没了生计，那立马就要饿肚子。

“咳…咳咳。”李凡清了清嗓子，“你也别急着高兴，有个事我得提醒你。”

“大哥你说。”陈方连忙收住自己脸上的笑容，一脸诚恳看着李凡。

“你那个手，以后给我管好了。”李凡冷冷地说道。

陈方一愣，赶紧连声保证，不停地解释那天真是第一次，就是一时的没忍住。

“好好好，别说了。”李凡赶紧打住，这种屁话谁都会说，李凡已经听得耳朵都长茧了。

前世那么多出轨的明星，那么多贪污的官员，哪个会承认自己就是想出轨，就是想贪污呢。

说来说去，那还不就是个“没忍住”吗。

“那以后，我们兄弟俩就跟大哥混了。”陈方见李凡没跟自己算旧账，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嗯，但是我们讲究低调行事，你们两个，少给我惹事。”李凡看着这两兄弟，缓慢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大哥！从今以后我们全听大哥的！”黄毛激动地说道。

从选择拿走那个硬盘开始，他就把注押在了李凡的身上。所以，他一直在等李凡的这句话。

他承认，他其实是在赌。

然而他这一辈子，一直都在赌。

父母走了的时候，他赌要不要去找父母…

跟着劳动的时候，他赌要不要逃跑…

当了平民，进了城，他赌跟哪个大哥混更舒坦，混哪个场子更安全…

为了生活，他只能赌自己的运气好一点。

然而，越赌越输。

在见到李凡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运气终于好了一点。

李凡低调，果断，气场强而不狂，最关键的是，他最后时刻选择了宽恕，没有废了自己的手。

这是什么，这就是真正的大佬做派。

所以那个晚上，黄毛决定把注押在李凡的身上。

在拿走硬盘的那一瞬间，他曾犹豫过。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他觉得李凡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要想结束这样漂泊无定的生活，他们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来帮助，来引路。

他心中的那个人，就是李凡。

这个时候，他可能还不知道，他这一次，赌对了。

他和他弟弟的命运，就此开始扭转。

“那，我们就先走了。”李凡拍了拍黄毛，拿起桌子上的硬盘，说道。

“大哥！我送你！”

陈方回过神来，一边喊着一边拉起陈平，一路把两人送下了楼。

…

走出七灵巷，李凡和苏灵都没有说话。

孤儿院的危机的确是解除了，但是李凡还没有想过，后面的日子，到底要怎么过。

他已经不是那个社畜了，也不是那个胆小怯懦的李凡，他想在这个世界找到自己的位置，却感觉眼前的方向就像大风车一样…

大风车瞎呀瞎呀瞎转，人生的方向是真呀真迷茫…

李凡感觉自己的脑海中有许多模糊的想法，但却一个都抓不住。

至于苏灵，她一直想着李凡最近的变化。

还有，自己之前的那份工作，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