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腰间插着的魔杖无声地打开暗红色的土层,将圆盘用万物觉醒魔法慢慢地放入其中,然后再用魔杖将土层合拢,再用万物觉醒将草皮复原,整个过程都在黑暗梦魇领域之中完成,所有靠近这里的士兵都陷入梦魇之中,陡然想起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匆匆离开,整个过程之中没有丝毫的声音,没有一粒灰尘飞溅,自然也不会让他的灰色粗布长袍沾染上尘土。整个过程都在静默的环境中完成,没有隔音结界,也没有人发觉。
银尘每天来到这里,放下十二个盘子,这些盘子的正中心,那花色最稠密的地方,隐藏着来自卡诺尼克尔文明的地磁定位装置,由此可以判断是不是有人在他走后将盘子挖出来过。放下盘子之后,他还要去更北面的锁魂山道,从一侧峭壁上飞上去,在山顶上树立起一根经过伪装的感应天线,以此来接收地磁定位装置的信号。
他这样连续忙活了三天,放下了36张圆盘,竖起了3根天线。这些圆盘都是平均分布在万大军的营帐之中,圆盘之间的距离都尽量保持一致,当然如果遇到类似篝火,营帐之类的障碍物,就要另选位置了,银尘虽然可以保持隐身,却没有办法在施法的时候也隐身。所谓人数过万无边无际,万大军的营帐,看起来和一座小城也差不了多少,里面箭塔林立,栈道纵横,巡逻士兵往来不绝,箭塔之上,更是有许多弓箭手操持着神臂弓和床弩警戒着营寨内部,发现任何可以人等都会一箭灌顶。
即便是返虚境界的绝世高手,也不敢轻言潜入万人大军的营盘。银尘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只能小心再小心,平均下来一个时辰也就能放下两到三个圆盘,他不敢杀人,因为营盘之中养着许多的猎狗,每一条狗都对生人和鲜血的气息非常敏感,要不是银尘的身体和灵魂已经和领域完全融合,几乎连活人的气息都不再释放出来,只怕刚刚进入营盘没有走上几步就被抓住了。他就在猎狗,铁甲以及弓箭的环饲之中,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趁着周围没人注意的时候,悄然又迅速地放下圆盘。
每天早上天刚刚亮起之时,他出了城门,于黄昏时分回到血阳城中。旁人看到他都觉得他不过是个早出晚归辛苦奔命的年轻商人,可能有些人脉和胆气,敢一个人四处奔波,也有些属于哥老会的老人闲来无事,偶尔劝劝他应该把大好的年少时光用在考取功名的正途上,不要为了几个臭钱浪费了光阴,到了老年,就算攒下偌大的家底,没有功名,也就没有地位,到头来不过是一介草民而已。
没有人会去想,银尘这三天,是在策划一起血腥的恐怖袭击。
那些圆盘,都是黑暗炼金术的产物,都是光或者火元素的共鸣盘,这些东西只有一个用途,就是辅助完成禁咒魔法。
禁咒,任何一个魔法世界,任何一个法师群体都为之疯狂的伟大魔法,它不同于掌握规则的传奇魔法,它真正的魅力就在于大规模的破坏与杀伤。禁咒魔法的威力绝对不是魔法之中最大的,但是它的攻击范围一定是最广的。加布罗依尔历经十万年开发和完善出来的禁咒魔法,全部都是爆炸范围在方圆十公里以上的恐怖魔法,甚至攻击范围最大的地属性,冰属性禁咒的爆炸半径都在九千公里以上,和战略导弹的威力相差不大。掌握了这种力量飞魔法师,都被加布罗依尔授予“陛下”的尊号。
传奇法师,形单影只,举手投足,屠城灭国。这是加布罗依尔流传甚广的谚语,如今的银尘,就要将它在这颗无名星球上,真真切切地实践一次。
传奇法师释放一发禁咒之后,就会耗竭全身所有魔法力,而补充魔法力的药剂,冥想,炼金装备等等,都需要四个小时以上才能将魔法力补充满,因为魔法力的恢复,越到接近满溢的程度反而越快。很多战士型传奇师看起来简直魔力无限,就是因为他们只使用消耗很少的单体魔法或者小范围魔法,魔法力消耗的速度还赶不上恢复的速度呢。
就银尘自己来说,释放一个禁咒魔法之后,需要将近一天的时间来恢复,期间不能和人动手,只能逃跑,因为对冲体质在魔力耗尽的状态下施法,极易出现反噬,而银尘手头上根本没有一瓶可以补充魔法力的药物,他找不到炼药的材料啊。
因此他必须从其他地方想办法,那些制作精美的圆盘子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元素共鸣装置的唯一用途,就是大大减少禁咒魔法的消耗,一招禁咒下去,他可能只花费了不到四分之一的魔力,这样即使面对大军包围,他也可以从容地冲杀而出了。
为了不让自己在释放伟大的魔法之后变成真正的废物,他花了两个晚上炼制出这些圆盘,又花了三个白天将它们安放在正确的位置,这些行动都没有让任何人知道,甚至前来接头的文轻松,都不知道他究竟在忙啥。
二月十五日的黄昏里,银尘的身影,轻松又有点懒散地晃进了城。“总算完成了,纳兰叠罗,你就给法爷我好好等着吧!”他那低沉的带有磁性的笑声,消失在风里
昭和年二月十六日清晨
天还没有亮,一阵阵急促又欢快的鞭炮声就将整座城市从睡梦之中猛然拉了起来。鞭炮声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哗啦啦地响起,震颤着每一个人的耳膜。鞭炮声中,还夹杂着人们的欢笑声誉歌功颂德的声音,甚至银尘所在的这间小酒馆里,也传来一阵阵高声谈笑。唯有银尘的客房之中,还是一片香甜的宁静。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银尘才慢慢撑开贪睡的眼皮。
“哈唔美好又无聊的一天开始了”常常的懒腰之后,银尘才慢慢爬起来,慢条斯理地穿上一件紫黑色的长袍,这长袍的领子上带着一圈纯紫色的裘皮,显出一种俗气的奢侈感来,今日已经算是春暖花开的时节穿上这样一条领口和袖口都有紫色皮毛装饰的大衣一样的长袍出门,就显得土豪得近乎土包子了。银尘穿上这件厚厚的大袍子之前,先给自己加上一个冰霜守护降降温。
他就是要变现的像土庄户一样,这样才能尽可能少地引起别人的注意,在将文青松赶回去继续发展自己的基地之后,血阳城里,他就不再相信任何人,包括这间酒馆的老板。
他穿好衣服,慢慢下楼,此时血阳城的空气里,弥漫着欢快的硝烟味。
大街上,到处都是面露喜色的人群,满地的红纸被众人的鞋子踩来踩去,几乎要还原成纸浆。银尘慢慢走着,仔细听着周围人的谈话,甚至不用去都护府,就能知道事情的大概。
“纳兰叠罗痊愈了,刺客也抓到了,明天早上要举行一个审判仪式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将那几千个十六岁以上的女孩子放回来这才是值得泉城人民庆贺的呀!”魔法师的眼中闪过一道戏谑的冷光,无声无息地从一位喜极而泣向着湛蓝天空祈祷的母亲身后走过。他听到了那位母亲口中念叨着“建州来的大人们长命百岁”之类的话,感到心里堵得慌,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难熬。
“或许在纳兰叠罗的眼睛里,血阳城的居民,单纯得近乎愚蠢吧?他也只是表现得比赵亡国在任期间好一点点而已,却赢得了全城人民的拥戴。他或许不知道,这座城市的里人不是不聪明,而是不敢聪明,他们没有武器,没有导师,没有领袖,当建州奴儿们的屠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这些原本聪明老百姓,只能表现出近乎弱智一样的单纯,这样才能让建州奴儿们放松警惕,放松握着屠刀的手,这样他们才能在屠刀的夹缝之中,求得一丝一毫的生存机会啊!”
“也不知道百年以后,在建州奴儿的统治下的这些南国百姓,还有胆量想起自己的祖宗是谁吗?呵呵,这也不过是也许而已明天,就在明天吧,不管你纳兰叠罗是否出现,建州奴儿们的末日,就真的要来临呢!什么留发不留头,你们猜嘉定城里犯下滔天杀孽的时候,也应该想过会有那一天吧!”
“嘉定十万冤魂,羊城血色十日,如今的血阳城,只怕早晚会步上后尘我不打算和你周旋下去了,纳兰叠罗。”银尘远望着都护府高高的檐角,轻轻说出了这最后的话语。他的声音很轻,飘散在春天微微泛着暖意的山风里,无人知晓,无人理会。他转身走进自发开始游行庆祝的人群,享受着最后的平静时光,经过了长达半个月的突袭,潜入,救援,轰击,蛰伏与等待,白银的魔法师,终于再次向世人露出狰狞的面目。
他不再妄想击败纳兰叠罗,他要直接击溃整个建州奴儿的势力,他将这作为向世界宣战的仪式,作为向天地规则随意抹杀他的存在的一种反抗。
他,从此刻起,与世界为敌。
带着厚厚兜帽的紫黑色身影,在人群之中,是那样格格不入,那厚厚的紫黑色长袍上,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沾染上周围的喜气。
昭和年二月十七日清晨
太阳升起来了,万里晴空没有一丝云彩,远处的阿修罗山脉上,原本灰褐色的树林如今已经变成了盎然的绿色,天气有些冷,却依然是个踏青的好时节,这一天,风和日丽。
然而就是在这风和日丽的早晨,都护府的大门缓缓开启的时候,依然有拖着金钱鼠尾的鞭子的奴仆,为整座都护府点上油灯。尤其是都护府正南门后面的小空地上,更是灯火辉煌。
都护府门前的大道上,走过衣衫亮丽的人群,这些人不像是要来观看什么处死罪犯的血腥仪式,反而像是来参加嘉年华的贵宾。他们之中有人带了瓜子花生之类的干果,也有人提了一壶清茶,倒是没有人带上酒菜之类的东西,毕竟是到法场观礼,怎么也不好太随便啊。
鲁飞龙如今就是这些人的领头人物,他是哥老会的第一大长老,也是哥老会之中,“北派”的领军人物,他原来在血阳城里根本就是无名之辈,甚至在陆家宗族里都是被排斥的叛徒,如今因为积极推行献女令私自将宗族里好几个漂亮女孩送给了纳兰叠罗,虽然被赶出宗族了,却反而得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高位。
如今的他,春风得意。
这些人后面,跟着一群神色肃穆严峻,身穿黑色长袍的人,这些人都是“中派”和“南派”的人,他们和纳兰叠罗若即若离,虽然不再反抗他的统治,却也依然保持着相对对立的体系。这些人被纳兰叠罗请进了哥老会,不是要给“北派”添堵,而是为了笼络他们这些在地方上有相当势力的土财主,大族长,安抚好了这些人,纳兰叠罗的建州统治才能谈及将来。
和最前面春风得意的一小撮人相比,这支肃穆严峻的队伍稍显庞大,他们一共240多人,都是在血阳城地界上跺跺脚,小半个城市都能抖上几抖的人物,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来自陆家,倒不是因为陆家和鲁飞龙彻底闹僵,而是因为以陆家为首的几十个二等家族,根本达不到进入哥老会的标准。陆家的权势,还远远不够。
这些人面色阴沉,他们是真正为那些即将被处死的好汉侠客们感到悲伤的人,他们这些人因为举族住在血阳城,为了族人的生存,他们没有办法选择反抗,看上去似乎迂腐又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默默为那些年轻的英雄们祈祷,为他们惋惜。
这些人中,没有人还有心情带上瓜子花生,倒是每一个人都随身带着一只响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