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两个要被凌迟的,都不是什么反叛谋逆的枭雄,只是恶贯满盈的匪徒头子而已,就他们滥杀无辜,将良家少女配给畜生的恶劣行径,按银尘的说法凌迟都是从轻处罚,应该被高射炮轰杀而死才对。
总之,一刻钟的罪状宣读下来,除了那个假的的尹山峦之外,七个囚犯之中,剩下的六个都是罪该万死。这种状况让银尘有点始料不及,他还以为这七个人都是被后党陷害蹲了冤狱呢。
这一切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要从一大早等到午时三刻才可以开始,而需要处决的犯人,可不止尹山峦一个,等到全部的犯人都归了地府,那估计太阳都会落山了吧?
坐在一帮子翰林院太学生前面的银尘神色冷漠地看着下面那几位磨刀霍霍的刽子手,没有笑容,周身又散发着一股难言的冷意,让他身后的那些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学子们感到压力山大,原本还带了些瓜子花生之类吃食的也不敢拿出来吃,至于交谈更是不敢了。这些太学生虽然还米有走上社会,混迹官府,相对而言单纯一些,但是至少眼力劲儿还是有的,知道皇上将这样一个相貌奇异的家伙塞到队伍前面来,那就是告诉他们,这位是即将登场的讲经大人了,日后见了,少不得要口称“师傅”才行的,因此一个个都闭紧嘴巴,目不斜视,争相在未来师傅面前表现得正经一点,免得坏了最初印象,以后被穿了小鞋都没地方伸张。
太阳终于偏西了,就在所有人都在刽子手们具备极端节律性的磨刀声音里昏昏欲睡的时候,监斩官马德比的公鸭嗓子猛然让众人提起神来。
“午时三刻到了!行刑!”他说完,就听到那位在早上大声朗读罪状的文官高声唱道:“行刑!请鸡血!”
一碗碗鸡血被端上来,那些行刑官们各个捧起一碗鸡血,仰起头,却并不是要喝下去,而是将鸡血整个泼洒到自己的脸上,甚至让殷红的鸡血顺着脖子流下去,染红了黑色的衣衫,他们每个人的脸,脖子,前衣襟甚至后背都变得殷红一片。这样做,就是所谓被鸡血蒙了心,可以暂时忘却了良知,犯下那杀戮的罪孽。浇了鸡血,三位行刑官们各自拿起磨得锃亮的砍头刀,上得前来,一只脚踏在三位判了斩首的死囚背上,将手中的刀高高举起,灌注起全身的罡风,分别大喝一声:“上路了!留神!”便眼看着就要一刀斩下去。
和想象中的景象不同,砍头并不是用刀尖抵着犯人的劲椎骨的缝隙一刀扎下去,而是利用罡风的加持,一刀狠狠砍下,力求尸首分离。罡风的存在,让普通的生铁大刀也可以变得锋利无比,绝对不会出现一刀斩下去人还没死的状况。
就在三位行刑官高高举起手中长刀,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上路了!留神!”的那一刹那,上百发闪着森白反光的箭矢就从人群之中激射出来,几乎就在眨眼之间,便将三位行刑官射程了筛子。那是老式的破气箭,又叫破风箭,比起如今的灭元箭,威力更大,造价也更加高昂。那飞蝗般的箭矢,不仅有从百姓之中飞射出来的,更有从那金甲禁军的弓兵队伍中飞射出来的象征着叛逆的箭矢。下一秒,一道低沉嘶哑,听起来让人毛布送然的人声就从下面已经乱起来的老百姓中间,传播开来,仿佛某种气体成分一样平均分布在空气之中。
“午时三刻到了,也该送尔等伪朝贼寇上路了!”
当那道人声传到银尘的耳朵里的时候,他的脸色猛然间苍白起来,那道人声,那种语气,他听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那是魔心先生的声音。魔心先生在此,就意味着整个黑山庄,比如今的魔威阁强出几倍的黑山庄,都在这里,甚至于那件藏在黑山庄之中的上品圣器天鬼降临,也会出现在着小小的法场之上。
银尘马上燃烧起魔法力,他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黑山庄,是如今除了寒山寺以外,仅存的一个拥有复数个金丹高手的可怕地方。
就在银尘暗自燃烧起魔法力的同一瞬间,随着咔擦几声轻响,十几道身影就直接从下面一层飞窜上来。银尘身后的“救驾!”声还没有来得及传播开,脚下就传来一声惊恐又愤怒的吼叫。
“哈罗!你这个乱臣贼子,竟然敢”桑天亮的吼声之发出了一半,就变成了一声痛苦的闷哼。紧接着,一股股剧烈的毒烟从下面喷涌出来,几乎将银尘的视野完全遮挡。
“不好!赵凌风!”银尘吓得魂飞天外,连忙两步抢到四层木楼的栏杆旁,作势欲跳,就猛然被两个人抱住了:“先生可不能寻短见啊!”却是两个离他最近的太学生,此时,绿烟缭绕,人人都被呛得直咳嗽,只觉得一呼一吸之间都仿佛刀割喉咙一样剧痛。银尘看不下去了,也不管会不会被人认出是黑零白零,赶紧一挥手,大净化术轰然落下,好歹用一招大范围的冰系魔法将毒烟驱散。
“臭小子!你的毒烟往哪儿吹呢!”与此同时,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从脚下轰然炸开,紧接着就是哈罗的连声惨叫:“老爷子饶命!再也不敢了!啊呦!”不多时,就见一道浑身血光缭绕的家伙从下面翻上来,根本不像刚刚窜上来的那些人一样四处杀人,只是趴在一旁喘息着,嘴里还嘀咕着:“妈的不成!这帮王爷之中居然躲着一个元婴期的?!这下事情大了!”正说着呢,只见两条身影又呼隆一下扑上来,衣袍翻滚间,两只铁卦和一根哭丧棒直挺挺地就冲着那刚刚上来趴在一旁休息的身影打了过来。
哭丧棒直取后脑,两只铁卦也直接奔着后心和命门去了,此时银尘反应过来,那扑上来趴地休息的,不是毒龙教的哈罗又是谁?想来这家伙肯定是在下面乱扔毒烟,险些伤了赵家父子,惹到了血河尊者这位伤不起的大神,才被打发上来,看他浑身血光缭绕,全身上下绽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口,往外泊泊地流着血,银尘就感觉头皮发麻,心想这样的伤势当真不比被凌迟处决好上任何一点啊。
他猛然伸出手,在混乱之中悄悄划下一个大大的十字,暗红色的光芒沿着手指的轨迹在空中凝聚出十字形的法阵。
“暗黑十字剑!”银尘低声念叨,指尖黑芒一闪,那道暗红色的十字光芒直接出现在哈罗身上,这位毒龙教的掌门痛得大叫一声,身形猛然弹起,居然就这么巧合地避过了另外两人的偷袭。他的身影还在半空中呢,就又发出一声惨嚎,浑身上下血焰爆炸,整个人都差点变成了一颗喷血的骄阳。
不过,不愧是金丹巅峰的高手,那生命力真的和蟑螂一样,被银尘补了一刀,至少又损失了一千毫升血液的他,居然还没死,甚至连神功修为都没有什么可见的降低,面对追击过来的丁卯大师和双灯大师,凛然不惧,默不作声地飞出六只飞镖来,银尘看到他那娴熟的飞镖手段,想到他的身份,登时大叫一声:“闪开!”此时根本顾不得四天前的晚上,自己还和丁卯大师打生打死呢。
他这一声提醒,对于两位金丹高手来说,那真是救了命了。两人身形侧闪,就爱空中无处借力的情况下照样闪躲腾挪,轻巧地避开了飞镖。丁卯大师手中的哭丧棒亮起一道金属色的反光,在骄阳照耀下呼地一下就冲着哈罗的面门捣过来,同时嘴里还高叫道:“双灯师兄去保护皇上!这厮是本尊的了!”他说着,奋起全身的修为,体内涌出的罡风,居然慢慢变成了魔威阁一样的纯黑色,银尘看着头皮发麻,心想这又是什么压榨身体透支天赋动摇根基换取破坏力的魔道神功啊!
哈罗在第三层不小心招惹了河老,差点没被曾经的血手修罗给拆成零件,这会儿又挨了“不知道哪个混蛋”的一发偷袭魔法,伤上加伤,就算拼着金丹十三重的修为,此刻也没那么高的战力了,而丁卯大师自知是戴罪之身,为了自己不给皇上或者后党之人找着把柄一撸到底,只能表现出极致的忠诚,非得做出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不可。于是动用压箱底的神功,硬生生拔高自己的境界,然后将一根哭丧棒舞成千万棒影,用平生最凌厉的攻势压向哈罗。
哈罗却是心中畏怯,他身受重伤,虽然强撑着发了几招狠的,却见敌人悍不畏死,拼着受伤中毒也要用棒子砸他几下。手脚之上挨了几棒子之后,哈罗自己的胆气就先跑了,居然不敢贸然进攻,只能施展起独创的毒手功,靠着爪指掌拳的配合和一身毒素防守相持,结果,居然被一个比自己低几个小境界的人给缠住了。
当然也只能缠住一时,小境界的差别可不是力量上的差别,那是力量,技术和意识整体的差别。哈罗看似只守不攻,步步后退,实际上,是腾出时间给自己吃药疗伤,是在等待药效于一刻钟后爆发,恢复全部战力呢,作为毒龙教的创派宗师,哈罗可看得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个和尚透支身体,必不能长久,一旦爆发过了,那就是虚弱,就是任他宰割的时候了!
于是两个境界不同的家伙就在第四层的东南角上打了起来,爪影棍式你来我往,黑色和绿色的气劲四下乱飞,旁人纷纷躲避,空出了好大一块地方。与此同时,那些最早翻滚上来的“贼人刺客”们,也对着第四层的达官显贵和皇宫侍卫们大打出手,而让银尘觉得头皮发麻的是,那些人中,居然出现了两位返虚高手,其余的几人,也全部都在分神境界之上!
甚至于,没有一个人的真实境界低于银尘的。
银尘此刻已经顾不上许多,他必须保证真王父子的安全,哪怕他知道那位血河尊者可能是天下第一高手也放心不下!此刻无论土坡木楼,还是观斩百姓,甚至于金甲禁军之中都已经乱作一团。毒液扩散,罡风暴起,各种兵器暗器乒乒乓乓地往来厮杀,同室操戈,反叛悖逆,银尘压根就没有想到,一个尹山峦,居然能引起这么大的混乱。他更想不到的是,江湖门派的势力,居然已经深入朝廷至此,甚至就连皇上身边的太监,都有可能为了什么门派而犯下弑君大罪!
银尘此时只能奋力推开那些太学生,并且要他们各自逃跑:“你们是书生,是谋士,不是武将侍卫!留得有用之身,将来在朝堂上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是正经!现在不是救驾表忠心的时候!来犯的敌人!没一个是你们能抵挡的!快走!快走!快走!”他的话让太学生们十分感动,要知道以往遇到了这种事情,那些讲经,祭酒们,哪次不是拿他们这些穷书生当挡箭牌的?
银尘此刻已经启动的幻想之翼,正准备下去看看赵家父子怎么样了,猛然听到一声巨大的轰鸣,紧接着就感觉到一股可怕的热量和冲击力迎面而来!
“诸神加冕!!”银尘嚎叫一声,几乎扯断了声带。一道巨大的光墙拔地而起,死死挡住飞来的火球,是的,火球,不是魔法师的火焰,而是大炮发出的实心铅弹。
剧烈的撞击在第一秒中无声无息地发生了,铅弹上带着的火药赋予的热量在巨大的光墙上爆炸成一团火花,烟火版扩散开来,全无威力,而远比罡风还要霸道的冲击力就在这一瞬间消失无踪,黑色的铅弹瞬息间失去了动力,骨碌碌地滚落下去,掉到第二层的屋顶上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倒霉蛋会被砸破脑袋。银尘维持着诸神加冕,刚刚松了一口气,却猛然看到下面刑场周围的四石门大炮,不知道为何居然有六门转了炮口,直挺挺着对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