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家人进京也有几日了,按理来说,此时授官的诏书应该下来了,却迟迟没有动静。
周氏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嘀咕,难不成真的因为是穆国公的事情,才阻碍了舒振章的晋升?
早知道慧儿会闯出这么大的祸,她说什么也不同意让慧儿去大报恩寺。
周氏想起舒虞的话,交出舒慧,保全舒家。她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若是让慧儿为穆国公抵命,她在舒家没有了依仗,往后可怎么活?
一想起昨儿晚上去看慧儿,那丫头哭闹不休,周氏的心就一阵揪紧。
那边,舒虞得到动静,湛暝渊似乎不大好了。
至于怎么个不大好法,舒虞还不清楚。
舒振章领着她去穆国公府,与此同时,还捎上了舒慧,只不过舒慧是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钳制着的。
周氏想了想,一咬牙,也跟着去了。
到穆国公府时,府上的下人看着他们似乎都有怨气。周氏心寒胆颤,生怕那穆国公府的老祖宗是个不好相与的,若是刁难他们该如何是好?
好在湛老夫人见到他们并没有说什么重话,只是较之昨日,湛老夫人双鬓的白发似乎更多了一些。
湛景知眼眶通红,侧开身子,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
舒虞心中也是一沉,湛府的气氛实在太过压抑,莫非是湛暝渊那家伙弥留了?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孩子,你回去吧,这件事我们不会怪到你们头上。”老夫人温声说道。
看着面前衰老的湛老夫人,舒虞想起了前世。湛暝渊的祖父很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那时候湛老夫人面对着觊觎家产的湛家的族人们,既要守住爵位和财产,又要拉扯幼子抚养成人,各种艰辛,自不必细说。
湛暝渊的父亲未加冠便开始从戎,战场上刀剑无眼,老夫人每日都担惊受怕,生怕他再也回不来。湛暝渊的父亲挣得赫赫战功,别人只艳羡其战功彪炳,从未想过他多少次命悬一线,无数次踏进鬼门关复又被拉了回来。
母子聚少离多,战场上家书难送,有好长一段时间老夫人没收到家书,都以为儿子死在了战场上。
好不容易湛暝渊的父亲回京城,没有团聚几年,就遇刺身亡。
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几度痛不欲生。
若是寻常的老妇人,经历了这么多挫折,恐怕连生的意愿都没有了。
舒虞实难想象,若是湛暝渊真的出事了,老夫人能否承受再一次的打击。
周氏听到老夫人这句话,大为欣喜,刚准备给老夫人磕头,就听舒虞说道:“老夫人,我请到了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不如让她给国公爷看一看?”
他们这才刚刚入京,能找到什么医术精湛的大夫?周氏险些跳起来,就差指着舒虞鼻尖骂了。
“宫里宫外的大夫都瞧过了,”老夫人神色黯然,“都说我那孙儿伤情严重,伤了脑子和脊椎,恐难清醒过来了。”
舒虞轻声道:“总得再试一试。”
“既如此,屏兰,你带着舒姑娘介绍来的大夫去瞧一瞧景深。”
一个容长脸的大丫鬟走出来,屈膝行礼。
舒虞让乔装打扮成长随模样的虹锦跟着屏兰出去。
周氏奇怪的看着那“长随”,舒虞何时认识这么一个人?
那厢,湛老夫人目光也落在了周氏身上,“舒夫人,你的女儿推同父异母的姐姐坠楼,若非如此,老身的孙儿也不会因出手救人而身受重伤。此事不管怎样,你都得给老身一个交代吧?”
周氏扑通跪倒,“老夫人,我那女儿年纪小,心性不成熟,不过她绝非故意伤害自己亲姐姐的,还请老夫人不要降罪于她。”
湛老夫人刚刚还温和的安慰舒虞,面对周氏时,却厉声说道:“你倒是会包庇,都及笄的姑娘了,就连分辨是非善恶的本事都没有吗?蓄意伤人,这岂是轻飘飘的‘故意’两个字就能带过的?有你这样纵容女儿的母亲,难怪你那女儿会出落得如此歹毒!”
这话已然是十分严重了,周氏的脸憋得通红。
“你不会教导女儿,老身替你教导!”又看向一边的舒振章,“你也别同情你那小女儿,你应当同情的,是从九楼坠下、险些丧命的长女。我代你处罚女儿,你可有怨言?”
舒振章也想清楚了许多,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没能兼顾两个女儿。大女儿与不亲近,小女儿更是移了性情。他自认为偏宠小女儿一些,娇生惯养的女儿,不知道怎地就长歪了。
“晚辈不敢,幺女没教导好,是晚辈的过错,晚辈愿意与幺女一块儿领罚。”
“在你的小女儿面前,你倒是个好父亲。”老夫人哼哼了一声,“我就问你,那的长女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你可有关心过她?可有去安慰过她?”
“这……”舒振章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事实上,他还真没有安慰过长女,他和长女父女亲情淡薄,这些时日以来,长女不像以前那般怕他,然而面对他时,更多的像对待一个陌生人,这也导致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舒虞说话。
“你可知道,你的长女在老身面前为妹妹求情,若非她对外宣称是自己不小心坠楼,现在定然是满京城戳着你们夫妻俩的脊梁骨,骂你们舒家门风不正,教养出这样狠毒畸形的女儿!”
舒振章越听越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湛老夫人表情冷肃,“居家诫争讼,讼则终凶,你这幺女,若不严加管束,日后迟早会酿成大祸。”
“晚辈受教,多谢老夫人指点。”舒振章恭敬的回道。
舒虞看着舒振章的身影,心知他虽则为人正直,却也有个毛病,耳根子软,心肠也软。舒慧做了这样的事,可是舒振章念及她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还是不忍心责罚她。估计为了保护女儿,她当真会如周氏所说,送舒慧离开京城避一避。
“你乃朝中官员,老身无权处置你,但是你那幺女,老身绝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