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说得轻飘飘，说完就潇洒的转身离开了。

“娘，你看她！”贺长山说道，“这般歹毒，对你还如此无礼，不如趁这个机会把她休了。”

“我看你才是越来越不懂事了！”贺夫人出口驳斥，“你还不快快去吕家赔罪，哄着你的丈人原谅你，让你媳妇儿原谅你，居然还敢提出休妻？”

贺夫人越想越气，“你就不怕文远侯参咱们家一把，那文远侯向来护短，唉……”

贺长山是她儿子，贺夫人当然不会怪到自己儿子身上，然而无论是将儿子的魂都勾去的瑶娘，还是不体谅儿子的吕氏，都被贺夫人怪罪上了，甚至，就连郭采萍，贺夫人都忍不住想骂她一句红颜祸水。

“娘……”

贺长山刚一开口，却被贺夫人狠狠瞪了一眼，他不敢再言语了，只得匆匆告退。

吕氏刚从贺夫人的屋里面出来，迎面就看到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妇人牵着孩子走过来。

那妇人也见到她了，面露惊慌之色，往旁边一躲。

吕氏冷笑，“我都还没碰你呢，你躲什么？这就是母亲所说的，不会让你进门？”

她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吕氏，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何如此惊吓瑶娘和孩子。”

“郎君，不关夫人的事情，是妾身想来跟老夫人辞行。妾身思来想去，不能一直留下来，影响了您和夫人的感情，还是搬出去为好。”瑶娘红着眼眶，细声细气的说道。

“惺惺作态。”吕氏嗤笑，“你若是真的要搬，早就可以提着包裹滚人了，还带着孩子来做什么？不就是以孩子要挟老夫人吗？”

瑶娘睁大眼睛，惶恐的说道：“夫人，妾身真的不是这么想的，”复又看向贺长山，“郎君，您要相信妾身。”

便连她牵着的那个小小的孩童，也走过去，拉着贺长山的手，“爹，我们回家好不好，这里是哪里呀，我好害怕。”

“福哥儿乖，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贺长山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吕氏越发觉得讽刺。

她原本以为，自己让这母子二人离开京城，已经是足够给贺长山面子了，没想到，人家丝毫不领情不说，反而更觉得她心肠歹毒。

他们三人站在一块儿，反而更像是一家三口，倒显得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格格不入。

她算是看透了，有这样护短的婆婆，有这样宠妾灭妻的丈夫，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吕氏没有再给眼神给他们，径直出了府。

“郎君，您还是劝一劝夫人吧，你们成亲数载，您只要哄哄夫人，夫人就会想通的。”瑶娘看着贺长山。

贺长山却说道：“让她走，只有我休了她的份儿，若是我太惯着她，过两天她就会蹬鼻子上脸，还不如现在就冷着她，她那家里人也会劝她回来，还会求我多忍耐她。到时候她在娘家待不下去，只能乖乖回来，还不敢再作妖，对你和福哥儿不好。”

瑶娘感动道：“您为我们母子俩真是受了不少委屈。”

这边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吕氏从贺家出来以后，没有直接回文远侯府，而是去了官府。

她知道，贺家这是想拿捏住她，如意算盘打得正想，无非就是觉得她一定会忍气吞声。

可她吕若容是什么人？她宁肯拼得鱼死网破，也绝不会任由贺家算计她！

直到官府的人到了门口，贺长山还和瑶娘、福哥儿在一处享受着天伦之乐。

一行披坚执锐的士兵们鱼贯而入，贺长山被吓了一大跳，福哥儿更是被吓得哇哇大哭。

“有人举报，说你夜里守城的时候，私自放了两个人出了城。”一个蓄着小胡子的男人走上前，“贺大人，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直到贺长山进了衙门，还是想不出来这问题到底出在了哪儿。

难不成，是吕氏举报的？

这不可能，贺长山自信，吕氏如今这般作妖，是为了想让他回心转意，送走妾室和孩子，如果他真的下狱了，这对吕氏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大人，我是被冤枉的，私自放人出城纯属无稽之谈！”贺长山说道。

他绝口咬住自己没有放人出城，要知道，这可是重罪。背着妻子在外面蓄养外室，这只是私德有问题，最多被同僚笑话，若是私自放人出城，重则通敌叛国，轻则也是他这个城门领的失职。

他想起了八个月以前靖国公府被抄家灭门一事，当时京中人人自危，如今那件事的影响还在，他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事了，若是贺家还有宫里面的姑母疏通好还行，若是贺家疏通不好，贺家的死对头，譬如郭家，譬如东宫，这个时候推波助澜，他必定要受到一番磨难。

关于贺长山在想什么，吕氏没有兴趣知道，她已经回到了娘家，正待在自己出阁前的院子里，等着丫鬟们给她剥着刚从虔城运过来的新橙。

舒虞从信里面知道了京城的这番闹剧。

吕氏如此决绝，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不过仔细想一想，倒也是不难想象。吕氏与从前的沈清虞一样，也是天之骄女。

当初还是贤妃看中了吕氏的家世，亲自撮合了这段姻缘。而吕氏本人，显然是看不上贺长山的。

“这下贺家没有好果子吃了吧。”虹锦捂着嘴，幸灾乐祸的笑道。

她还记得她们出城那晚上，贺长山处处限制她们，况且，这样的男人，冷落正妻，宠幸外室，算什么男人？

舒虞将信纸烧掉，说道：“未必，皇帝不会让贺家就此倒掉的。”

若是贺家倒了，谁来牵制郭家？

再者，贺家乃是贤妃和五皇子的依靠，皇帝还需要贺家来牵制燕璟。

只要皇帝还在，贺家就不会有事。

“真是便宜他了！”虹锦愤愤然道。

“好了，有什么好生气的，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况且，贺家若是那么容易倒了，往后不是让郭家和燕璟得意了？”

虹锦这么想也是，但还是有些不平，嘟囔道：“真是便宜他了。”

舒虞掠过这茬不提，问道：“阿仲那边可有消息传回来？”

“暂时没有。”

舒虞没再说什么，不过心中一直放心不下。

此时此刻的程家，程谦却得到了一个令他头疼的消息。

程大姑娘，不见了！

明天韩家的喜轿就要上门了，而程蕊居然消失了。

他很难不想到，一定是彭家将程蕊藏了起来！

程谦捏紧了手中的手串，彭家，真是好得很！

他也实在是不想再去看程夫人，沉着脸对小厮说道：“去告诉彭家，若是交不出大姑娘，明儿我们就让二姑娘代替大姑娘出嫁！”

他相信，以长女的聪慧明事理，必定不忍心看到妹妹代替自己出嫁，一定会回来的！

“那，夫人那边，还需要跟她说吗？”

程谦摇了摇头。

彭氏那边，他早就派出人对其严加看管，彭氏无法将消息传出去，程蕊的失踪，应该就是彭家自作主张将人藏了起来，与彭氏应当没有关系。

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横生枝节。

小厮退下以后，程谦对隐藏在暗处的眼线说道：“穆国公那边，可有什么异常？”

这几日，他为了韩家的事情焦头烂额，湛暝渊那边实在是无暇顾及。

“并无异常，穆国公昨天还出门买了一些青州的特产，看样子是准备带回京城了。”

程谦冷笑，“他胆敢来青州，我要让他有来无回！”

就让他再潇洒几日，等再过几日，湛暝渊体内的毒就会发作。

不管湛暝渊有没有发现青州的秘密，他都不能让湛暝渊活着。

更何况，此人手中握有二十万的兵权，实在是太让人放心不下了。

程谦在算计湛暝渊的时候，焉知湛暝渊没有在挖坑设计他？

他已经将青州铁矿塌陷一事，原原本本的上报给了皇帝。

湛暝渊不是程夫人、程二姑娘，他想要传消息进京，程谦又怎么可能察觉得到？

不出意料，他的密信，现在已经被皇帝看完了。

皇帝心惊肉跳，完全没有想到，就在离京城不远的青州，居然会有人瞒着他私自开采铁矿。

程谦这是要做什么？

他只是一介刺史，并无多少兵力，他总不能自己拥兵成王，那么，就只能是私下里效忠于其他的主子。

而程谦所要效忠的人是谁？

生性多疑的皇帝不由得要多想了。

鲁王？晋王？还是豫王？

或者就是他的那些儿子们。

皇帝首先排除了燕璟，他已经是太子了，应当不会再去铤而走险。

一想到再过十几日就是除夕宫宴了，皇帝此时开始坐不住了。

除夕宫宴，分封在各地的亲王们都要进京，万一有人意图不轨，想要行刺于他，他可就危险了。

皇帝脑袋都要大了，又看着面前堆成小山一样的奏章，其中大部分都是弹劾贺家的。

即便是皇帝再想维护贺家，还是忍不住记恨上了贺家。

“陛下，贤妃娘娘在外面，她见陛下日夜操劳，担心陛下没有好好用午膳，特地送来了乌鸡山药汤。”

皇帝捏了捏眉心，心烦气躁道：“你让她回去吧，朕还有奏折要处理。”

此前利用贤妃对付皇后的时候，他乐得宠贤妃，可是这节骨眼上，贤妃再出现在他面前，可就让他心烦了。

贤妃望了一眼皇帝所在宫室的方向，心知皇上这是动怒了。

她心中越发的不安，然而不敢表露出来。她身边的宫女倒是很明白主子的心意，递了一枚镯子给黄门侍郎，“烦请公公替我们主子在陛下面前美言两句。”

小黄门眉开眼笑，道：“能为贤妃娘娘效力，是奴才的荣幸。”说着，借着接过镯子的机会，捏了一下小宫女的手。

宫女显然吓了一大跳，然而主子心烦意乱，她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忍住了。

若说宫中谁最关心贤妃，皇后那可是独一份。

贤妃刚从承乾殿出来，皇后就派人过来，名义上是新得了几匹布，送两匹给她做衣服，实际上却是嘲讽贤妃。

然而此时此刻的贤妃也不敢像从前一样出声呛皇后。

陛下显然是迁怒于她了，若是她再触怒皇后，陛下定然不会维护她。

此时惹恼皇后，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更不必说，郭家对贺家虎视眈眈，定然准备落井下石。

贤妃心中生出荒凉之感。

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贺家和郭家的这梁子是结下了，一辈子都无法化解。

待日后燕璟登基，他们第一个想要对付的就是贺家，贺家又该如何保命呢？

贤妃思索了良久，能够抗衡郭家的，唯有穆国公府。

湛暝渊的性子，贤妃自认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当初沈家和湛家交好，湛暝渊与沈维祯情同父子，沈家被灭门的时候，湛暝渊远在边关。待他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当然，湛暝渊私下里绝对会恨上东宫和郭家，以及沈维吉一家。

单看之前沈绍骅当街戏弄穆国公夫人一事，湛暝渊将其送进了监狱，还找出了沈绍骅无数罪证。

若说湛暝渊不是为了靖国公一家而报复威远伯府，贤妃绝不相信。

或许，可以从湛家入手，若是能与湛家联盟，取得穆国公府的支持，扳倒郭家和燕璟，她的儿子登上帝位以后，贺家就不会像今天一般憋屈了。

远在青州的湛暝渊及舒虞自然不会想到贤妃的打算，正如贤妃也不知道他们二人都在青州。

贤妃自己在宫里面，不方便出去，但还是传消息给娘家人，让他们多去拉拢拉拢穆国公府。

贺夫人看了贤妃信，现在是什么关头，都火烧眉毛了，贺家的嫡子都被关进了牢里面，还扯这些做什么？

转瞬，贺夫人就想明白了。

贤妃这显然是想为她的儿子铺路，想要拉拢穆国公府。

可这穆国公又岂是那么容易拉拢的？

更别提，穆国公夫人的妹妹，可是东宫太子的侍妾，穆国公更会偏向谁，这还用指名道姓吗？

女主能有什么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