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我梳洗打扮了一番之后，便坐在殿内等皇帝下朝。采薇今天特别开心，想来我们离家已然半年有余，她也定是极想她母亲的。采薇的母亲是我母亲身边的嬷嬷，也是我母亲最得力的心腹。

小时候，我第一次见采薇时，她还害羞的躲在她母亲身后，偷偷地探出头看我。刚来我身边时，她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也不爱说话，不管怎么逗她，她都不笑不闹。想来是被她母亲叮嘱过的。她母亲林嬷嬷是将军府中最不苟言笑的人，但她却对我和采薇极好，她会和母亲一起给我们讲故事，她的故事比我母亲还要多。所以我总缠着她给我讲故事。

一想到，我和采薇都要见到母亲了，我的心情也明朗了起来。

“采薇，之前皇上赏的那匹锦缎别忘了带上！还有那慈恩寺大师开过光的小叶紫檀佛珠也带上，林嬷嬷和母亲一同礼佛，她正好缺一串！别忘了！”采薇小小的身影在殿内忙忙碌碌的，而我坐在矮凳上，一边吃苹果，一边冲她絮絮叨叨的叮嘱着。

“娘娘！奴婢都记下了！咱们要是再带东西，怕是这长乐宫都要被搬空了！”

我又咬了一口苹果，笑道：“哎呀，我的好采薇，咱们好不容易回一次家，下次再能回去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能多敬敬心意就多敬敬！”

“可是，娘娘，咱们从家中回来的日子还要过啊！您啊，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宫中做什么不要钱啊？上下打点，逢年过节来回送礼，赏赐下人、又马上要添置冬装了。咱们在这宫中什么处境，您还不知道吗？那陈贵妃巴不得您......”

采薇话还没说完，皇帝幽幽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陈贵妃巴不得什么啊？”

采薇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跪下：“奴婢失言，请皇上、娘娘责罚。”

皇帝走进来，坐在我身旁揽住我的肩膀，看向跪在地上的采薇：“陈贵妃巴不得什么？”

“皇上，也没什么。是臣妾与采薇闲言了几句，左右不过是些女儿家的闲话罢了。说与皇上也只会扰了皇上的耳朵。”我冲着皇上讨好的笑了笑。

皇帝好似非常受用，温柔的看着我：“既然皇后不想让朕知道，那朕便不问了。左右不过是关于不相干的人。”

我见皇帝并没有再难为采薇的意思了，便偷偷的冲采薇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采薇刚想偷偷出去，就被皇帝叫住了：“朕既然答应了皇后不再追问，可是，在背后议论主子可不是好习惯。”

采薇僵住，连忙跪下道：“皇上恕罪，采薇知错。”

皇帝的目光在我脸上打着转，那目光温柔，脸颊上还挂着浅浅的酒窝，唇角上扬，语调轻慢的道：“既然知错，那今日便留在宫中领罚吧！福盛，你去安排！”

我皱起眉头，看向皇帝：“皇上，是臣妾教导不严！要罚便罚臣妾吧！”

皇帝伸出修长的手指，抚向我的眉心：“朕的棠儿何错之有？”他的语调是那般的温柔，可是在我的耳朵里却是让我害怕。他还挂着温存的笑容，可是他的那份温存，就像一片长满植被的沼泽，而我就像一只饥饿的食草小兽，被人引导着走进了这片沼泽。虽然得以果腹，可是口口皆是亡命草。

这宫中刑罚采薇这样一个柔弱女子又如何受的住呢？她也是因为我才会被罚，我若连她也保不住我又当这皇后做什么。我跪在皇帝面前，：“皇上！采薇年纪还小臣妾一定会严加管教的，请皇上免了责罚，就罚她今日在长乐宫中思过吧！皇上......”

皇帝从我身旁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道：“别皱眉，朕也是为了你好。这丫头说话如此不注意，这次是被朕遇见了，下次若是被别人遇见可怎么好？都收拾好了吗？不要误了时辰。”

“可是...皇上.....”

我又转头看向采薇，采薇没有抬头，她静静的跪在那。

“采薇......”

皇帝见我还在看着采薇，不知是哪里来的怒火。

突然，他面上的那份温存不再，他俯身一把将我拽起，牢牢的锁在他的怀里，逼着我直视着他：“皇后！你是皇后！除了朕，你谁都不能看！”他的声音很是愤怒，可是他的愤怒中还夹杂着些许的恳求。

泪水装满了我的眼眶，我努力忍着不让泪水流下，可是我那不争气的泪珠还是顺着脸颊滑落，一股委屈、屈辱的情感在我的内心爆炸。

皇帝见我哭了，连忙将我揽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不停的和我说着对不起......但我不知道的是，他看向采薇的目光更加的寒意逼人“还不下去领罚？”皇帝冲着采薇呵道。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这没来由的怒火，他的这份疯魔又怎是我几滴眼泪可以浇灭的呢？

我努力撇过头去看向采薇。

只见采薇又一拜伏，便起身跟在福盛的身后出了殿门。临出门前，她望着我摇了摇头，我明白她是让我不要再为了她惹怒皇帝。我的采薇，她一定是极难过的，她虽然没说，但她从今天一早便开始为回家忙碌。可是我却不能将她带回家，甚至不能保护她......是我无能...这种无力感随时都好像要将我淹没，在皇帝面前，我甚至连为她分辨一句的勇气和机会都没有......

皇帝冷冷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你的眼里为何就是没有朕？别人就真的那么好吗？”

听着他这莫名其妙的言语，我努力压制住心里的那股情绪：“那皇上今日与臣妾闹得这一出，到底真是为了臣妾好，还是为了那陈贵妃？”

我的这句话似是真的激怒了他，他狠狠的拽着我大步走出殿门，将我甩在地上，他也蹲下掰着我的头逼着我直视着采薇受刑。采薇趴在细长的横椅上，福盛站在一边，两个小太监拿着刑具狠狠的打着采薇。采薇看见我，许是怕我担心，一声不吭的忍着疼痛，猩红的血从她的嘴角流下。

“皇上！都是臣妾的错！您饶了采薇吧！再打下去她会死的！”我哭着恳求着。

皇帝却是充耳不闻，他自顾自的冲着我怒吼着：“朕让你只看着朕就这么难？你既然那么愿意看她，那就看啊！看个够！”

皇帝的表情是扭曲的，我大概是明白为什么翠微姑姑死后被埋在乱葬岗，掘地三尺下葬了。

皇帝，疯了。

我不再哭着哀求他，只是转头静静的望着他，望着他那张扭曲的脸。他见我望向他，那张扭曲的脸却是平静了下来。他松开禁锢着我头的手，将我揽在怀里：“棠儿，你终于看朕了！答应朕不要再管、不要再看那些不相干的人了好不好？只看着朕.......”

我被他抱着，可是我已不再是悲伤难过，而是一种绝望......他在自欺欺人，而我却要配合他演这出他幻想中的大戏......虽然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可是......我的内心深处却还在期许着或多或少会有一分真心是给我的，终究是我奢求了吗？

一旁站着的福盛见皇帝似是平静了下来，连忙招呼着人将采薇抬了下去。周围站着的太监宫女全都低垂着头，今日所见怕是他们这一辈子要承载的最大的秘密。

就这样，大盛国最尊贵的两个人像个笑话一样相拥着坐在长乐宫的殿外。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皇帝就一直这样抱着我，也没有人敢来打扰我们。我们就这样一起发着疯......果然，最后那贪吃的饥饿小兽是会随时被沼泽吞噬掉......然后无力挣扎。

“皇上，松开臣妾吧！臣妾想去看看采薇。”

我感受到抱着我的那人身体一僵，便被他掰着肩膀再次被迫直视着他，我在心里做好了他继续发疯的准备，可是当我再次与他面对面时，他的表情已然再次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模样，他还带着温柔的浅笑，摸了摸我的头顶道：“去吧，看完回来，咱们该走了。别让安夫人等急了。”

看着他现在的这副模样，就好像刚刚那个面目可憎的人不是他一般。既然，这出戏他要继续演下去，而我也要在他身边活着......

我也保持着面上的冷静，冲他微笑着：“那皇上稍等臣妾一会儿。”我抓住他抚着我头的手将他拉下。然后起身向他行礼。

昨日下过雨，今日虽是天晴却还是有几分凉意。屋顶上的琉璃瓦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金灿灿的。采薇是我身边的大宫女，所以拥有着自己独立的屋子，我推开门，就见采薇趴在榻上，她的身边围着几个小宫女照顾着她。采薇见我进来，想要起身向我行礼，我赶忙制止了她，并让那几个小宫女也不必多礼。

我坐在塌边拉着采薇的手，采薇也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娘娘，皇上没有再为难您吧？”

“没有，采薇你的伤怎么样了？”

“刚刚，福盛公公让太医来看过奴婢了，给了药，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娘娘不要担心。”

“嗯......采薇，你可有什么东西要带回家去？”

采薇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伸手拿起塌边的一个小包裹递给我：“娘娘，这是给我娘亲做的冬袄。奴婢这样子肯定是回不去了，娘娘帮奴婢带去给娘亲吧！”

我接过包裹，还是没忍住流下泪来：“采薇，对不起，是我无能保护不了你。”

采薇想要伸手帮我擦去脸上的泪水，可是稍一抬手就牵动着她的伤口，疼的直皱眉：“娘娘，不要这样说，娘娘又有什么错呢？是奴婢说话不小心了，今日其实皇上说的也没错，若是奴婢今日遇上的是别人，可能受伤的就不止是奴婢了......”

“采薇......”

“娘娘，快走吧！别让皇上等急了，奴婢没事的，娘娘不要担心。”采薇努力的冲着我笑着。

上一辈的事情，到底要牵绊我们到什么时候......

入宫过了两季后，我终于踏上了回家的马车。在马车上，皇帝还是向上次一样环抱着我。好像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对我还是那般的温柔缱眷。而我用我这十四岁的演技配合这一颗帝王之心。我的心里还是做不到释怀，我只能欺骗着自己，骗自己去接受他，去迎合他。

我缩在他怀里，陪着他一起看着奏折。虽然他是个疯子，但不能否认他是一个好皇帝。父亲曾奉旨巡察，回来和祖父说江山万里无灾无涝，百姓和顺，安居乐业。祖父那时还甚是欣慰，皇帝今日之所以是皇帝，与我安家也脱不了干系。个中因果我无从得知，我也不解为何我安家身为股肱之臣，却遭忌惮至此。谜团，又是谜团.......

“皇上想必不是第一次来安家了吧！”

皇帝一边看着奏折，一边开口道：“与你是第一次。”

“那上一次与这一次有什么不同呢？”我带着笑意问道。

我原以为会等来皇帝的愤怒，谁知皇帝却是声音略带疲惫的开口道：“棠儿，朕说过有些不该知道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抬手捧住他的脸，直视着他：“那皇上到底是怕臣妾知道些什么，还是不想让自己记起些什么？”皇帝还是那般温柔的看着我，脸还往我的手上靠了靠，可是，他的大手却已然捏住了我的脖子。他冲着我笑着，我也回给他一个笑。

“棠儿，为什么就是学不会乖巧呢？朕对你不好吗？还是有什么人告诉你了些不该听的？”

“皇...皇上...什么是臣妾不该听的？”

皇帝突然靠近我，他在我的耳侧，痴痴的发着笑：“不要以为朕不敢动你！”

说完他松开了钳制着我的大手，我们又像一开始那样，他环抱着我看着奏折，而我缩在他怀里。唯一不同的就是，我此时因为窒息而涨红的脸。

我觉得好笑，原来我这张脸就算触了帝王之怒也能逃过一劫。可是，他的帝王之怒可真是可笑。皇后姑母之死，皇帝逃的开吗？

【长乐宫】

采薇趴在榻上，她只要一想到皇帝的样子就害怕。但她更多的是担心自家皇后，原先她还不解，为何皇上待自家娘娘这般好，每每提起娘娘还总是苦笑着说自己什么都不懂。今日见了皇帝，她算是明白了几分。她暗暗下决心一定要保护好皇后娘娘。

采薇正想着，门外传来了一道好听的男声。

“采薇姑娘可在？”

“在，门外何人？”

“采薇姑娘，禾苏公子来了。”

采薇连忙擦了擦自己的脸，又给自己掖了掖被角，方才开口道：“请公子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禾苏着一身藕粉色衣衫，戴着一只白玉簪，采微只觉得那支白玉簪眼熟的很，好像和之前禾苏公子给皇后的那支一样！禾苏带着温润的笑意走进来：“采薇姑娘可还好？在下听闻姑娘受了罚，便来探望。”

说罢，禾苏便自己坐在了离床榻不远处的矮凳上。

“公子是如何知道奴婢今日受了罚？福盛公公不是已经下令今日长乐宫里的事谁都不能说出去吗？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禾苏看着采薇那一脸迷惑的神情，觉得好笑：“这长乐宫可是一块宫中宝地，谁人不插一脚？我知道你受伤了很难吗？”

“可是，皇上....”采薇还没说完，就见禾苏掩着嘴轻笑：“你这丫头可不是傻吗？这宫中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忠心，想必皇上能省不少心。”

采薇突然恍然大悟道：“难道！......”

“这前朝是皇上的，这后宫虽说也是皇上的。可是，归根到底，后宫还是属于后宫中人的。这皇上如何，皇后娘娘现在又是何等处境，好姑娘应该没人比你更清楚吧？皇后娘娘已然与我结盟，可是娘娘树大招风有些事情出面多有不便，若是姑娘你愿意做我的盟友，想必也能更好的守护皇后娘娘。采薇姑娘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采薇一向不喜欢这个禾苏公子，可是她却觉得今日这人的话说到了自己心坎里。她与皇后自小一起长大，皇后待她极好，入宫之后皇后娘娘诸般处境自己也是看在眼里，属实心疼，可是奈何自己人微言轻不能帮到皇后娘娘。

采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看着禾苏坚定的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禾苏看着采薇微笑着：“姑娘这就考虑好了吗？”

“我考虑好了！与禾苏公子同盟。”

禾苏收起了脸上笑意，严肃道：“采薇姑娘，现在我与你说的话一定要记牢，连皇后娘娘也不可说。你可能做到？”

采薇郑重的点了点头。

“采薇姑娘，我们所效忠的另有其人。你可以相信那人是不会害皇后娘娘的。单凭你我，若无那人的力量，是无法与这宫中人做斗争的，所以，我们需要效忠那人。你可能做到？”

采薇肯定道：“禾苏公子，采薇答应你，不管那人是谁，只要能帮我守护皇后娘娘，采薇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禾苏起身来到采薇塌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采薇：“采薇姑娘，我不方便与皇后娘娘相见，这封信等皇后娘娘回来帮我给她。”采薇将那封信接过，揣进自己的怀里，也没多问。

“禾苏公子，今后我要如何联系你们？”

“长乐宫中负责洒扫的小江子是我们的人，若有事可以联系他。今日我便先走了，过几日，我会让小江子来找你的，过不了多久将有一出大戏，这后宫中的有些人也该遭一遭因果了！”

【镇国将军府】

我和皇帝的御撵停在了将军府的正门口。安家上下由母亲带头全都站在门口迎接我们的到来。待皇帝牵着我的手下了轿撵，安家上下包括围观百姓全都跪下山呼万岁。我赶忙上前扶起母亲，母亲看着我泪水涟涟，眼中关切挡也挡不住，满脸怜惜：“皇后娘娘，瘦了。”

“母亲，本宫一切都好。”

母亲拉着我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不知为何，母亲比我走前看上去要憔悴了些，那鬓角更是添了不少白发，可是明明她还那么年轻。

皇帝走到我身边，伸手揽住我的腰，对着母亲笑道：“安夫人别来无恙！”

“回皇上，臣妇一切都好。我们进去说吧。”

我们一行人跟着母亲进入正厅，许是因为今日我和皇帝要来，家中被修缮装饰了一番，很是华丽。皇帝坐在主座，陪座的是我那学文做官，官拜尚书的大伯。

母亲则拉着我去了内院说些体己话。我们又回到了我入宫前住的小院，院中的那棵海棠树也结了不少的果子。在我屏退了身边侍候的宫女太监后，压抑的情绪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挡也挡不住。我抱着母亲哭了起来，母亲温柔的拍着我的后背，听着我诉苦。

过了半晌，我哭累了，可还是不愿意从母亲的怀里起来，便撒娇道：“母亲，您就再抱抱棠儿吧！”

母亲笑得是那样的温柔好看：“棠儿，你是皇后。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躲在母亲怀里撒娇了。”

“母亲，那皇宫真的是个可怕的地方......女儿在那里.......”说着我又往母亲怀里蹭了蹭。

“棠儿不怕，你祖父马上就要回来了！边关大捷，还夺回了多个州县，等你祖父回来，咱们安家的日子就好过了，你在宫中的日子也会好过了！”

“母亲，您可知道，皇上对我安家的忌惮已深，祖父如今大捷而归，安家更是风头无两。只怕树大招风，母亲还是要早做打算啊！”

“棠儿，家中之事，你就不要管了。你自己在宫中好好的，皇上一时半会儿动不了安家的，放心！”

“母亲......女儿有一事想要问你！皇后姑母的死与皇上是不是有关系？”

母亲望着那棵海棠树缓缓开口道：“棠儿，那是我们这一辈的事情，你不该卷进来的。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保护好自己。是母亲没用......”

“母亲......”

我和母亲正说着，福盛突然进来非常焦急的对我道：“皇后娘娘不好了！皇上...皇上不见了！”说完他还向我和母亲行了个礼。

“皇上不是在正厅吗？怎么会不见了呢？”

“不知道啊！奴才就是去厨房看了一下准备的膳食，回来小太监就说皇上不见了！”福盛急得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母亲在一旁若有所思的并不言语。我转头问母亲：“母亲可知皇上可能去哪吗？”

我的话语将母亲从思绪中拉扯了出来，母亲叹了一口气道：“去府中禁院看看吧！”

“禁院？！”

“禁院，以前是她的院子，她走后，你祖父伤心就下令让人封了那处院子。皇上...应该在那里。”

我冲着母亲点了点头，就急匆匆的跟着福盛往外走。

禁院是从小被明令禁止前往的地方，我对它最深的印象就是那处院子里种着一棵好大的垂丝海棠，一到春天花期，那一树的粉花站在围墙外面都能看见。那树的枝杈会顺着围墙探出，粉色的小花配着这朱红色的院墙，美不胜收。

我和福盛到了禁院门口时，那院门果然是开着的，我让福盛在门口等着。进入院门，我被眼前景象惊呆了，这里的布置和我的那处院子...一模一样。就连那棵垂丝海棠的位置都是一样的，只是不同的是我的那棵是一棵小树，而这里的是一棵大树.......安家...我难道对于安家来说，从出生就是一枚用来巩固地位的棋子吗？

皇帝站在那棵树下，轻轻抚摸着树干。他的眼里流露着我从没见过的悲伤神色。

“皇上......”

皇帝听着我的声音转过头来，看见我时先是一怔，随后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我走到皇帝面前，他一把将我揽在怀里道：“棠儿，朕知道你就是你，可是朕每次见到你就总是忍不住想起一些人一些事，朕也试过不见你，可是，朕不能见不到你啊！”

“皇上就那么爱她吗？”

“朕有时候就恨自己为什么比你大那么多，若朕先遇见的是你，事情会不会不同.....”

“那皇上会不当皇上吗？”

我觉得好笑，皇后姑母可会后悔自己曾那么爱他？她那样爱的人如今对着另一个女人说着这样的话....

抱着我的人闻言身体一僵，却转瞬又温柔道：“若朕不是皇帝，你可还会和朕在一起？”

“不会。”

他将我放开与我直视着，他的眼里带着怅然若失的神色，甚至还有几分期许道：“棠儿告诉朕，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对着他笑得温柔：“臣妾想要的，皇上给不了，也不会给。”

他没再追问，只是将我又揽在了怀里。我将头搭在他的肩上，看着那一树的海棠枝杈，以近黄昏了啊，暖融融的光顺着枝杈斑驳的照在我们身上。夏日就这样要过去了，希望这个秋天不会太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