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说什么呢?怎么这么热闹啊!”大伯母和母亲挽着手从门厅进来,笑着问道。
我笑答:“大伯母,刚刚啊,大伯父差点就要有新夫人了!”
大伯母用犀利的眼神看了一眼大伯父,随即和母亲一起向我和皇帝请安行礼。
一旁坐着的大伯父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他刚想冲我投来一个责怪的眼神就被坐在我旁边的皇帝吓退了。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真好啊!我得逞似的冲着大伯父端庄一笑。
待大伯母坐定,便和我道:“不知这安家大爷想娶的新夫人是哪家姑娘啊?”
“皇上说,待大伯父选好,他便做主赐婚。至于大伯母则是要随本宫回宫,日日做好吃的给本宫吃才好。”说完我还摸了摸我的小肚子。
大伯母笑道:“那样敢情好,臣妇便随皇后娘娘回去,这安家大爷臣妇也伺候腻了,等哪日皇后娘娘也为臣妇做主再择个相貌英俊的状元郎!”
大伯气急了,指着大伯母直道胡闹!简直胡闹!
皇帝在一旁带着笑意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我看着大伯父和大伯母你一句我一句的呛着也分不出个高下,也就胡闹够了便轻咳了两声道:“好了好了,大伯母,大伯父可是说‘臣与夫人结发好几载,情谊深厚。’您可莫要怪他了!不过啊,就得劳烦大伯母今后日日做些好吃的糕点派人送进宫去了!”
大伯母连连应是。一旁的大伯父看着大伯母很是傲娇的哼了一声也不再多言语。倒是坐在我对面的母亲,很是认真的看了我一眼,我冲着母亲笑了笑。
既是家宴,也就没那么多的讲究。大概就是皇帝坐在正对着门的位置,我坐在他的右手边,母亲挨着我坐,而皇帝的左手边依次坐着大伯父、大伯母,还有几个庶出叔伯。
因着皇帝在,大家都显得很是拘谨席间也只有我吃的自在。家中饭菜也是许久未曾吃过了,福盛为我布菜的速度都赶不上我吃的速度了。皇帝在一旁依旧矜贵且优雅的吃着盘中的布菜,偶尔与大伯父交杯碰盏,喝一杯酒。
酒过三旬,我也吃的有些撑了。大伯父却是醉意十足,非要拉着皇帝再饮一杯。大伯母在一旁极力劝着他,他也不为所动:“皇上!从前您在安家时可不是这样的!”他话音刚落,母亲就非常严肃的看了他一眼,谁知这醉酒的大伯父非但不知收敛反而还冲着母亲道:“弟妹!那时你也在的,你说是不是!那时我们几个,我、皇上还有二弟还有...是吧!那时多好啊!”
皇帝闻言面上表情并无变化,我却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母亲又冷着眼神扫向大伯母,大伯母会意,便叫着几个庶出叔伯一起想要将大伯父拉出去,谁知大伯父一边挣扎一边拿着酒杯和酒壶就要向皇帝过来。一拉一拽之间那一壶酒竟向皇帝泼了过来,我见状赶忙覆身而上抱住了皇帝。那一壶温过的酒就这样泼在了我身上。
一时间,正厅里的空气都好像凝结了。我坐在皇帝的膝上,将皇帝的头在我的怀里,我的背上全是酒......大伯父被大伯母还有几个庶出叔伯架着,愣在了一旁的福盛和一众下人,还有我那表情颇为复杂的母亲......修罗场大概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我将皇帝的头和我的怀抱分开,我捧着皇帝的脸左右端详了一下问道:“皇上,您没事吧?”
皇帝看着我神色温柔道:“朕没事,皇后护住了朕。”
我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眼下境况那口还没送完的气便又提到了嗓子眼。
许是这么一闹,大伯父的酒也醒了几分,他连忙跪下请罪,见他跪下安府众人也都跪下大气不敢出。
我却坐在皇帝腿上被环在怀中,皇帝也没看他们就那样目光温柔的看着我:“皇后,你说该如何处罚他们?”
我浑身一僵,让我说出处罚自己家人的话......我陪笑道:“皇上,大伯父就是喝醉了,并不是有意冒犯的,而且此事是他一人之错,安家众人并无干系,不若皇上要罚便罚他一人可好?”
皇帝捏了捏我的脸颊道:“皇后此言不错,不日安大将军便要凯旋,安家家法朕不知,但这国法嘛,安卿毕竟是伤了皇后。这云城来报,上任知府告老还乡,不若安卿便去顶上这个职位吧!”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皇上,那大伯母可是也要同去?”
“那是自然,安卿与夫人相濡以沫感情甚深,皇后舍得拆散他们?”
“那臣妾的糕点....”
“皇后若喜欢,朕便寻来最好的糕点师傅可好?这拆人鸳鸯之事总归不好。”皇帝又替我理了理鬓边碎发。
我明白,皇帝定是知道了我的小心思,借此支走了大伯父大伯母,又拆了我的招。但终归安家此次算是有惊无险了,要知道家中消息看来还得另想办法了。
一旁的福盛小心提醒道:“皇上,皇后娘娘的衣裙湿了,不若让安夫人带着去换一身衣服。”
皇帝摸了摸我背后的衣衫,将我放下道:“去吧!别生病了。”
我微微向他伏了伏身子,便跟着母亲去了偏厅。
到了偏厅,母亲一边帮我换衣衫一边对我道:“棠儿,母亲知道你关心家中,可是今日此举太过冒险,家中一切安好,你在宫中还是要首先保全自己!”
“母亲可是看出了?”
“皇上都看出之事,母亲又如何看不出啊!你不过就是要借让你大伯父日日送糕点入宫知道家中消息不是吗?你可知那云城是何地?那是大盛的最南端了,匪患猖獗又毗邻邻国,气候湿热,山高路远也不知你大伯父此去可还能回来?”
“母亲的意思可是!大伯父被调任贬黜是因为我?”
“棠儿,莫要再对皇上用这些小心思了,皇上之所以是皇上,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母亲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了福盛的声音:“皇后娘娘,安夫人,皇上让奴才来问问皇后娘娘可换好了衣服?宫中轿撵已等候多时了。”
“公公稍等。”
我看着母亲百般不舍。母亲更是看着我眼含泪水,抱着我道:“棠儿,保护好自己,好好活着。”
离开安家,坐在马车中,皇帝还是像一贯那样抱着我,可我的思绪却被安家之事填满。采薇托我给林嬷嬷的冬袄我转交给了母亲,我没有看见以前寸步不离母亲的林嬷嬷。母亲说她家中有事,赎了身回老家了。可是,采薇还在宫中...林嬷嬷怎么会丢下采薇回家呢?还有母亲到底和皇上说了些什么?我的心里还有浓浓的对大伯父一家的歉意和愧疚。往后的日子我得更小心才行啊!
“皇上,臣妾知错了。”
我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一句话,皇帝顿感好笑,便放下奏折看着我道:“皇后错在何处?”
“臣妾不该在皇上面前耍小聪明。”
皇帝吻了吻我的额头道:“朕说过会保护好你的,你只要相信朕就好。”
车外,夜色渐浓,带着些许凉意的晚风扬起了车帘。而我被眼前这人抱着,亲着。他的唇很软很凉还带着些许酒气,这是他第一次吻我的唇,但不知道这次他将我当做了谁。
夏天的日子总算画上了一个句号。我十四岁的夏天,真是难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