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太子的马上,我们疾驰在山林间。马匹奔跑的速度很快,道路两旁的树都好似在不停的后退着。
“太子,这是要跑去哪?”我问道。
“带娘娘去看看在宫中看不见的景色。”
我心中很是着急,距我出宫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皇帝若是生气了,又会牵连到那些无辜的人,他们或许会因我而受罚甚至丧命。
心急之下我匆忙抓住马缰用力一拽,伴随着马匹的嘶鸣。马儿竟是扬起了前蹄,差点将我们甩下身去。太子急忙紧紧拽住马缰安抚住了马儿。
我们停在半山腰,太子有些生气道:“皇后娘娘可知这么做有多危险?”
“那太子可知,今日本宫与你共乘一马,如此亲密,若是皇上看见了,知晓了。又会有多少人因你我而受罚而丧命?你我又该当何处?你是太子,左右不过是受罚,本宫呢?安家呢?我们身上所背负的何止是我们自己的性命?太子有想过吗?”
太子看着我,先是皱着眉余怒未消转而没多久却是笑了:“皇后娘娘就如此怕父皇?”
我只觉得与他是说不通话的:“太子,你还不明白吗?本宫若是只身一人,今日就算与你纵马至天涯海角也是无妨的。但本宫不是!本宫所在乎之人尽数都在皇上手中,你叫我如何无所顾忌?”
太子若有所思的笑了笑:“那若是有一日,娘娘发现所爱惜之人全都有负于你呢?”
“那本宫亦然无悔。”
太子看着我再无言语。
回程的途中,我骑于马上,太子在前面为我牵着马,他声音沉沉道:“娘娘可知,这山顶能尽收这京中景色。我记得娘娘说过此生所求便是自由,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我心下一紧,便只觉得这小太子很是不对劲:“太子,本宫喜欢,但若是为了这份喜欢便要害了他人,本宫便不喜欢了。”
太子回头看了我一眼,却是突然笑了起来,那笑的很是突然,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一路上,我心中全是后悔与担心,今日自己就不该立场不坚定被拽出来。若是自己留在宫里,便什么都不会发生。
冬日里难得的晴天,阳光很暖,风也很轻柔,可是我的心却如此沉重,将要发生什么,是我所不能预料的,但那份焦虑却是将我压得死死的。
皇帝下了轿撵,目光冷漠的盯着采薇。
采薇皱着眉瑟瑟发抖,她又想起那日皇帝罚她之事。皇帝对皇后的那份控制与偏执的占有欲,采薇还是历历在目。
“皇后呢?”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娘娘与太子殿下骑马去后山了。”采薇结结巴巴的道。
皇帝闻言皱起了眉头,语调缓慢却带着些许愠怒道:“和太子?”
采薇不敢再回答,只是偷偷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自家娘娘可快些回来,最好回来时千万不要和太子殿下骑在一匹马上。不然就算长着两张嘴也是说不清了。
一旁的明霞公主,看见这样严肃的皇帝也是觉得害怕,只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害了皇后娘娘,若是不为娘娘说两句可就太不仗义了:“皇上,皇后娘娘是被明霞拽出来的,皇上若是生气,便罚明霞吧!”
皇帝扫了明霞一眼,微微笑道:“公主客气了,朕还要多谢公主平日里对皇后的陪伴。”
明霞看着皇帝那笑便觉得有些害怕。她从没觉得一个人竟可以与黑色这般相配,皇帝身上那件黑色衣服上面绣着的银龙简直狰狞的可怕,从内而外散发着骇人的寒气。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是乖巧的站在顾慕云身后,低下了头。
顾慕云打量着这大盛皇帝,又想了想自家父皇,自嘲的笑了笑。
我和太子刚从后山出来,便远远的看见了那入口处站着跪着的一大群人。我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皇后娘娘,要不要与我打个赌?”
“赌什么?”
“赌你此后会彻底的变成受一群人牵制的独自一人。”太子语调带着几分笑意。
这种感觉我很是不喜。若不是因为今日来此纯属意外,我感觉自己真的像是进了什么圈套。
福盛指着太子牵马而来的方向对皇帝道:“皇上,您看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这不就来了嘛!看您着急的。”
采薇也顺着福盛指的方向偷偷的望了一眼,只见皇后骑于马上,太子牵着马。便是松了提了很久的一口气。
皇帝快步的朝那马匹来的方向走去,福盛从身后小太监的手里接过皇帝给皇后准备的狐毛斗篷,便快步跟上了皇帝。皇帝看着那二人便觉得刺眼,不禁攥紧了拳头。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他的小皇后的世界里才能只有他一人呢?
太子见皇帝向我们的方向走来,便停住了步伐,略带调侃道:“皇后娘娘,准备好了吗?”
我已无暇再去管他说什么了只是紧张的攥紧了拳头,望着那个离我们越来越近的人。
“儿臣拜见父皇。”太子恭敬的向皇帝行礼道。
皇帝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丝毫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他走到马前,轻轻将我从马上抱下,带着些许幽怨的责问道:“棠儿,为何说也不说一声便到这里来了。”
我小声道:“臣妾让人去告知皇上了。”
皇帝道:“告知?棠儿该知道的,朕不喜欢这样。”
说罢他又深深的望了太子一眼,便抱着我转身离开。我所担心的那些暴风雨倒是没有到来,但我心下还是不安。太过于平静的前奏总归是不好的。
我在皇帝怀里,偷偷的向太子望去,只见那小太子冲着我笑了笑。
皇帝抱着我径直上了御撵。
“棠儿,骑马可还开心?”皇帝不咸不淡的问了这么一句。
我躲避着他探究的目光,笑了笑道:“自然开心,今日还多亏了太子殿下为臣妾牵马。不然臣妾这趟可就只能看着了。”
“和太子在一起,棠儿就这么开心?”
听他这样一问,我那本就悬着的一颗心,更是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臣妾,怎么说也是太子殿下名义上的母亲。试问这世间哪个母亲得到儿女孝顺是不开心的呢?”我抬头看着皇帝温婉一笑。
皇帝伸出手替我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温柔的笑道:“可是,朕不喜欢。棠儿说过,要与朕不死不休的。可莫要失言才好。”
我在心里深呼了一口气,带着笑意抬手握住了皇帝抚摸我脸颊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臣妾从未敢忘。”
皇帝见我如此说,也像是放下了心中芥蒂,笑了笑,极是深情的亲吻了我的额头。
我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皇帝并没责罚任何一人。但那日之后,明霞公主被安排了更多的教导,也再无暇来我这长乐宫,而太子也是被增加了许多课业。
我这长乐宫又变成了曾经那般冷清模样。就如太子所说,我真的成了一个受一群人牵制的独自一人。
景程十八年的最后一天,安大将军拿到了一纸讣告。他的大儿子一家在去云城上任的路上,死于山匪打劫。一家九口无一人生还,死状极惨。
他攥紧了那薄薄的一张纸,那一张纸上承载着的是自己儿子一家的性命。他们就这样死了,而自己甚至无处去为他们伸冤。云城那一路上,山匪众多,朝堂派缴多年也未能铲除,而大儿子向来为官勤恳又为何会被派往那偏远之地?只怕各中原由还是与安家相关。
送信来的太监还转达了皇帝对他的关心劝慰,以及为了告慰安家而赏下的金银珠玉。
就快要过年了,若是此时办丧事,皇帝脚下,终归是不吉利的。更何况安家地位本就敏感若是此时发丧,恐被有心人诟病藐视皇权。安家上下百口人更是危矣。况安敬之还在穆州未被召回,皇帝对安家,只怕是忌惮到了极致。
安肆城只觉憋屈,但又无可奈何。怪只怪自己当年养虎为患,扶持了他当皇帝,搭进去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又搭进去了一个儿子,安家这座大厦不知何时便会倾倒,自古兔死狗烹不就是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