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福盛怀着忐忑的心情拿着那份奇奇怪怪的回礼,回到了勤政殿。皇帝正在皱着眉伏案认真的看着奏折。虽说就要过年了,可这国事家事天下事,还是要事事操心。
“皇上,奴才从长乐宫回来了。”福盛行了个礼,小声说道。
皇帝头也没抬的挥了挥手,声音低沉的道:“起来吧!皇后可还好?”
福盛尴尬的笑了笑,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把这份礼物给皇帝。若是不给,回头皇后娘娘问起来,皇上知道了定是要生气的。可若是给了,皇上看了不开心,自己也是遭殃。算了,左右都是自己难过。福盛心一横,小心恭敬的对皇帝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一切都好,还说这两日未见皇上挂念的很。”
皇帝听了这话,倒是放下了笔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福盛:“皇后挂念朕?福盛啊!你倒是惯会讨朕的欢心。”
福盛听了这话冷汗直冒:“皇上,别不信啊!您看,皇后娘娘还让奴才带了回礼给皇上。”说着,福盛双手捧着那张剪纸,恭恭敬敬的上前放在了皇帝面前:“这还是四公主亲手剪得呢!四公主还说,这剪得是皇上您。”
福盛越说越小声,越来越底气不足,还偷偷的观察了一下皇帝的表情,看他反应无异便是松了一口气。
皇帝将那张剪纸拿起,仔细的端详了一下,皱着眉满脸疑惑的问道:“这是朕?”
福盛低下头忐忑的等着暴风雨的到来。
谁知皇帝看了片刻,却是笑了起来,福盛心想,完了完了,皇上肯定是气疯了怎么还笑起来了.......
“皇后当真是有心了,没想到映岚这小小的娃娃还有这样的天分!好啊!真是好,朕很喜欢!”说着皇帝眉开眼笑的将那剪纸放下,对福盛道:“一会儿让人将这礼物裱起来,挂在勤政殿的墙上,朕要日日看着才好。”
福盛又低下头看了一眼那剪纸,无比汗颜。这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是什么审美啊!罢了,看着皇帝这般开心,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他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剪纸准备去找人裱起来,刚迈了几步就听见皇帝道:“福盛,今日这事办的不错!你也许久没有回宫外的家了吧!过年便准你三天假!去吧.....”
福盛听了大喜,他心中感动连忙捧着手中剪纸跪下叩头:“谢皇上恩赏。”
心中更是对皇后扬起了一阵感激之情。
午膳过后,皇帝于乾清宫召见了今年京中可以得到皇帝“褔”字赏赐的大臣。这对于臣子而言可以说是一件莫大的荣幸了。皇帝亲笔列下了十人姓名,安家便占了两个。
大殿上,臣子们站做两排,为首的便是左相陈敬和镇国大将军安肆城。后面便是站着安敬之和杨羽。
安肆城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陈敬看了他一眼,笑着道:“安大将军,你安家今年这份荣耀可真是羡煞我等啊!”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安敬之。
陈敬身后的杨羽笑道:“陈大人,这论福气朝中谁人比得上咱们安大将军?生了儿子当将军,生了女儿当皇后,就连孙女都还是皇后。再看看我那儿子真是提不成!”说着便摇了摇头。
“怎么侄儿还是不上进吗?”陈敬问道。
杨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何止啊!前些日子,去那什么平阳阁叫人打断了腿送回来的,这平阳阁背后是太后宫里那位,谁敢得罪啊!这不只能吃了这暗亏还在家中养着呢!”
陈敬拍了拍他的肩膀,转瞬笑道:“可是杨大人的福气也是我们羡慕不来的,杨妃娘娘抚育着太子殿下,光这一点便是我们旁人求不来的。安大将军,你说是不是啊?”
安敬之听了这话简直是要气死了,他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只见安肆城面不改色,冲着陈敬和杨羽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这陈敬话中的意思安肆城哪能听不明白呢?无非就是想说安家再厉害又能怎样,自家女儿生的太子不还是要交由他人抚养吗。孙女当了皇后又怎样,难不成要让孙女再生个皇子顶替了女儿生的太子不成?
“各位大人稍安勿躁,仪式马上开始了。”一个小太监出来通传道。
过了不多会儿,福盛和另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个漆盘从侧室出来,又有一太监高声通传道:“皇上驾到!”
众臣子闻讯跪下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众爱卿平身吧!”
随即,福盛和那端着漆盘的小太监走到众大臣前,面对面的手持着福字。
福盛看了一眼安肆城便道:“安大将军,您先请吧!”
安肆城面不改色的跪在“福”字下面叩头谢恩。轮到安敬之的时候,安敬之一边接过福字,一边抬头看向皇帝,恍惚间他似是看见了皇帝在对他笑,可是等他定睛看时,那笑竟是一闪而过,皇帝又换上了之前那副严肃表情。
说起来他与皇帝也算是竹马之情,正是如此,才会因为太过了解彼此从而看破各自心中的算计。只是,皇帝看透他的终归还是更多些。
他缓缓接过福字,看着高处那人重重的叩了个头。
也是可笑,这皇帝赐福本是联络君臣感情的好事,寓意着希望臣子们来年满身是福,更好的报效朝廷。可是在安家父子这里,却像是羞辱一般,就好像就是在告诫他们,他们的福祉都握在皇帝一人手中。
仪式结束后,安家父子一人手中拿着一张福,出了乾清宫的门。
安肆城低声道:“回去,便将这两张福挂起来!”
安敬之不解的看向父亲:“父亲!大哥尚在丧期,我们怎可如此?”
安肆城站定,皱着眉看着儿子:“敬之,你是只长了年岁吗?这些年官场沉浮你到底都学会了些什么?皇上赏的,你敢不贴?你难道是想当面与皇上分庭抗礼吗?”
安敬之还欲说什么,安肆城看了他一眼,便继续迈步向宫外走去。
安敬之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张轻飘飘的丝绢,不禁捏紧了它。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金碧辉煌的乾清宫,想当年,那个与自己踏马扬鞭畅谈报国理想的李滇,还是死了。
死在了权利与身份的漩涡里。
安家父子离开后,皇帝坐在龙椅上摆弄着腰间挂着的荷包。那荷包上绣着的是粉色的海棠花。他虽是看着那荷包,却是飘远了思绪。
“皇上,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一个一身黑衣,墨发高束腰间还挂着一把宝剑的高挑男子从侧室出来,站在殿中行了个礼道。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似是很疲倦的沉吟了片刻道:“已经确定,安家父子当真有反心?”
“是!军中线报,安少将军已经在联络部下几位将军了。似乎是时刻准备要反。”
皇帝低头,用他那好看而修长的手指轻轻摸着那荷包上绣着的海棠花,用只有他自己听的见的声音低语道:“你看,是他们先要动手的。以后,你可莫要怪朕才好。”
“皇上?”那黑衣男子见皇帝半天没有说话试探性的叫道。
皇帝闻言,轻笑了一声:“呵,他们要反就能反?朕偏偏不给他们这个机会,左相那边联系的如何了?”
黑衣男子看着皇帝虽然在笑却颇为阴鸷的表情,也是觉得可怕:“回皇上的话,左相说,那边静待回音。”
皇帝抬起头,扬起一边唇角笑道:“好啊!好!只是小心些,别在你们手上留下不干净的东西!”
“臣明白。”那黑衣男子刚拱手准备行礼却又听见皇帝幽幽的声音从上位传来:“离殇,那日救皇后的是你吧!”
他听了皇帝这话,不禁内心颤抖:“臣,那日为皇上办事,碰巧路过,便救了娘娘。请皇上责罚。”
皇帝带着笑沉默着从高位上走下,来到离殇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救了皇后朕该谢你。”听见皇帝说了个谢字离殇只觉惶恐,随后便感觉到皇帝的气息在逼近自己,又语调冷冷的道:“但是,朕,不喜欢有人接近皇后。尤其是男子!”
说完便似笑非笑的盯着离殇,离殇抬眼不小心与皇帝对视了一下,赶紧低下了头,后退一步,跪下请罪:“请皇上责罚!”
皇帝转身甩了甩衣袖,依旧笑意盈盈的道:“若无事便退下吧!朕也要去看看朕那昨日桃花了。”
乾清宫正殿上悬着的金龙藻井,威严又深沉,就像帝王深不可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