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周围整齐昏倒,生死不知的饲诡使,李喻暗自庆幸,有着一身功力支撑,他还能撑得住,还没到要透支的地步。
环顾四周,仍自苦苦支撑的仅剩十几个,都是有功力在身的人。
除了那几个吃桃的,余下的便是经年累月积攒功勋,加之天资不俗,成功开辟气海,踏上修行路的人。
要知道,在镇妖宫,频繁饲诡是很伤元气的。
能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活下来,且撑得住,兑换功法后还能在卖身的十年里修行入门,开辟气海,比之一般修行者,要难得多得多。
天资、心性,缺一不可。
说是狠人真不为过。
李喻打量着其他人,其他人自然也打量着李喻。
目光一对,李喻突然就意识了另一个问题。
他年纪轻轻,刚入镇妖宫就这么能抗……是不是太显眼了?不太合适?
李喻心说低调,万一被发现山海绘卷的事可就完犊子了。
这可不兴暴露!
打定主意,李喻开始寻找机会。
随着灵力的流逝,他的面色似乎越来越难看,像是咬着痛苦地支撑着,仿佛已经濒临透支,仅凭着意志支撑着。
随后,身体一松,俩眼一闭,便倒地不起。
还不知演技如何,刚躺下,没来得及感受青石板的冰凉时,耳畔忽而响起阵阵低语。
“行吾之誓,遵吾之礼,承吾之道!”
“愿否?”
明明闭着眼睛,但眼前仿佛出现一尊高大、庄严的青铜古像。
一半笼罩着森森黑气,一半萌发着盈盈玉光。
李喻心说这次山海绘卷的图景怎么这么快就出现了?
以往都是饲诡结束时才出现的。
带着疑惑,李喻默不作声,继续观察。
“你甘愿任人欺凌,浑浑噩噩吗?”
“你甘愿虚度此生,一无是处吗?”
“你不愿荡平乾坤,平定天下吗?”
“行吾之誓,遵吾之礼,承吾之道!”
“愿……否?”
恢弘、庄严的声音再次落下。
李喻感觉内心仿佛躁动了稍许,回忆里不自觉地翻涌出一幅幅画面。
边军血战,尸横遍野。
懵懂幼童,无家可归。
身边熟悉的老卒走了一个又一个。
甚至在打扫战场时,为平日里嬉笑怒骂的老卒收敛残缺的尸身。
一幕又一幕,虽是幻境,却如身临其境般。
饶是见惯生死,李喻内心仍自翻涌着滔天的繁杂情绪。
不甘、悲愤,渴望力量。
“愿……否?”
声音又一次落下。
一个“愿”字,已经卡在嗓子眼,即将开口时,李喻猛然惊醒,意识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山海绘卷自始至终,并未出现!
无论是混沌迷雾,还是氤氲光团,都未曾出现!
这一幕,分明属于“怪诞诡奇”之流!
想到这些,李喻只感觉浑身发凉,后脖颈仿佛有什么东西吹着气,森森冷意不停地轰炸着。
硬生生将那一个“愿”字吞回肚子里,仍自默不作声。
“自甘堕落,无药可救。”
声音最后一次落下,而眼前的朦胧古像与一幕幕记忆的图景,亦是消散。
危机虽然散去,但李喻仍然感觉惊悚。
而就在这时,一旁,忽然传出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怪笑声。
“咦嘿嘿嘿嘿嘿……”
“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吾为天下之主!”
李喻一时间竟然忘了伪装,猛然睁开眼睛,望过去。
一人黑气翻涌,仰天长啸。
而森森黑气翻涌之际,绿锈一点一点地出现他的脸上。
“卧槽!”
“是这东西!”
李喻还记得先前被捆在车板上的铜俑。
“诡变……”
内心惊悚的同时,亦是万分庆幸。
李喻不清楚此人所遇到的怪诞诡奇是何种面目,但若是自己那一声“愿”字开了口,怕是一样要诡变,只是不知是不是铜俑这般。
眼下,铜俑狂笑、挣扎。
但因珑铭符印的束缚,它的手掌牢牢地贴在地面,无法脱离。
它想要挣脱、逃跑,但始终做不到。
随着绿锈越发浓郁,它的身体却愈发瘦削、枯槁,像是被吸干了气血。
最后,以一个怪异的姿势,一动不动,没了声息……
然而,又一人仰天狂笑!
“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还没完,接连三人,如出一辙。
最终皆是以一个扭曲、怪异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李喻震惊之余,忽而有些感慨。
修行者勤修苦练,十年如一日,若天资平庸,无洞天福地灵气充裕之所,无机缘际遇,进境何其缓慢。
二十年成五纹,度甲子无寸进,说得不正是这种。
然而堕入魔道,一日千里。
这五人气血枯败而死,但一身铜皮铁骨,确确实实算是练成了……若是能挺住一口气不死,进境何其神速?
难怪,这么多人中招。
感慨之时,只觉珑铭符印齐齐一颤。
体内的力量猛然流逝了一大截,已然透支稍许。
李喻脸色一白,而眼角桃花印处更是涌现出浓郁的生机。
虽然还能挺得住,但李喻顺势眼一闭,往地上一趟,佯装脱力。
心说刚刚属于被惊吓时的“回光返照”,那些常年修行的狠人,应该都懂吧……
李喻还在胡思乱想,蓦然间,又生变化。
“灭!”
清灵、决绝的声音轰然落下。
滔天的光柱再次升腾而起!
仿佛有一道玄之又玄道韵弥生,回荡,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