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乌云密布。

雷声滚滚。

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整个小云寺都似乎被雨幕遮挡，变的模糊不清。

大雄宝殿里。

光线略微显得昏暗。

巨大的佛陀，端坐着，悲悯的俯视下方。

四周环绕的烛火在摇曳。

小沙弥敲击着木鱼。

低沉的咚咚声，很有规律，好像把外面的风雨雷霆，都遮掩了下去。

蒲团上，跪着一个年轻人。

锦缎白袍，面容清秀。

但仔细看，却发现他眼睛周围，乌黑一片。

嘴唇也紫的发青。

混身上下都流露出沉沉的死气。

他是清河县李家的大少爷。

李无忧。

身患败血症多年。

求遍名医无数，却依旧无治。

命不久矣。

李无忧左手立于胸前，右手持着佛珠。

嘴唇蠕动。

默默念着佛经。

一串佛珠在他拇指间慢慢转动。

他的面色异常平静。

好像，身患绝症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在他身上。

“阿弥陀佛！”

大殿后方，走出来一位身穿金色袈裟的老和尚。

略微驼背。

面庞上布满皱纹。

老态龙钟，却一派德高望重之相。

这是小云寺的方丈。

云智。

李无忧是小云寺最虔诚的香客。

大雄宝殿，佛陀金身，甚至后山的度经阁，都是李无忧出钱修缮的。

他不敢不迎。

稍许，李无忧诵经结束。

站了起来。

“大雨滂沱，山路难行，李施主却依旧拖着病躯前来侍佛，虔诚至深感人。”

云智方丈缓步上前，双手合十道，

“佛祖定会保佑李施主，长命百岁。”

他知道李无忧的心结。

后者这么多年四处寻医问药，求神拜佛，无非就是想多活几年。

所以，他知道该说什么。

让后者多掏香火钱。

“谢云智方丈吉言。”

但今日的李无忧，听到这句话后，却依旧面色平静。

完全没有以前的那种期待。

顿了一下，李无忧声音沙哑的道，

“云智大师，李某有一事，想请您解惑？”

“李施主请问，贫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智面色真诚。

李无忧转过身，抬起头，看向那尊金光闪闪的佛像。

沉默了稍许，突然笑了。

问道，

“大师口口声声说，佛祖能保佑李某长命百岁，你自己信吗？”

“呃……弥陀佛！”

云智面色僵硬。

这个问题，实在是尖锐。

但他毕竟是方丈，有不俗的定力，迅速恢复平静，解释道，

“只要李施主够虔诚，佛祖就一定能听到你的心愿。”

“云智大师，你答非所问。”

李无忧眯起了眼睛，虽然面色依旧平静，但那身上却突然是弥散出了一种冷冽锋芒，

“我问的问题，不是佛祖能不能听到，而是，大师，你自己信不信？”

“李施主……”

云智被后者的气势压迫的脸色微白，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说不出话来。

“云智大师，也是不信的吧？”

李无忧挑起了嘴角。

笑容里的嘲讽清晰可见。

云智不知道一向温文尔雅的李无忧，为何会突然变成如此。

但他不想错过这个大香客。

深呼吸几次，将心头的恐惧压下，然后双手合十，沉声道，

“贫僧是信的。”

“佛祖通天，俯瞰众生，众生所愿……”

噗！

他的话嘎然而止！

因为，李无忧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直接戳进了他的心脏。

鲜血喷射出来。

染红了金色袈裟，也染红了那蒲团！

更染红了李无忧身上的白衫。

“你……”

云智方丈根本没想到，李无忧会突然杀自己，瞪大着眼睛，脸上迅速布满惊恐。

“云智大师侍奉佛祖多年，应该是够虔诚了。”

李无忧轻轻的拍了拍云智的肩膀，笑道，

“让我看看，佛祖，是如何保佑你长命百岁的！”

噗！

话毕，李无忧抽出了匕首。

云智踉跄着倒退出去，噗通一声，跪在了那佛陀雕像之下。

鲜血迅速蔓延。

像是红色的花在盛开。

“啊……”

小沙弥发现了这里的恐怖，尖叫出声。

然后扔掉木鱼。

惊慌失措的朝着大雄宝殿外逃去！

咻！

匕首从李无忧手中飞出，精准的戳在了小沙弥的后背上。

殷红绽放。

他倒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鲜血，被屋檐上流淌下的雨滴冲刷，朝着下方扩散。

“李无忧……你疯……疯了？”

云智还没有彻底断气，他捂着心脏，声音恐惧。

“我只是想看看，佛祖，是不是真的能保佑大师，还有，你这小云寺里的一百佛门弟子！”

李无忧走到了小沙弥面前，拽下了那柄匕首。

然后，就这么走进了雨幕里面。

轰隆！

九天苍穹上，闪电如银蛇肆虐，震的整个小云寺颤抖。

两个小和尚似乎听到了大雄宝殿的喊叫声。

好奇的跑了过来。

他们刚要对李无忧行礼，就直接被抹开了脖子。

然后，惊恐的倒在泥水之中。

鲜血在雨水中扩散。

他们捂着脖子，身子剧烈的抽搐，脸庞绝望而不解。

发生了什么？

“不……李无忧……”

云智大师盯着雨幕下的杀戮，脸上的绝望和恐惧更加浓郁，他艰难的转过身子，伸手抓住佛陀雕像的脚，哀求道，

“佛祖……求求你……救救他们……”

“佛祖啊……”

金光佛陀无动于衷。

“啊……”

云智悲痛欲绝，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然后，气绝身亡。

佛陀的身上，留下两道血手印。

……

大概半个时辰。

李无忧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大雄宝殿。

他衣衫尽湿。

紧紧的贴在身上。

浓烈的殷红，顺着衣摆流淌。

每走过一步，留下一个红色的脚印。

他越过云智的尸体，来到佛陀雕像之下。

噗！

他盯着雕像站立了片刻，然后面色一白，喷出了一口鲜血。

身患绝症，强行动武。

让他体内本就残留不多的生机，流逝的更加迅速。

头发，慢慢花白。

皮肤也多出了一些褶皱。

但他眼睛里，却没有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冷冽。

“你连自己的信徒都保佑不了！”

“更何况是我？”

“那我求你拜你还有何用？”

李无忧声音森然。

面如魔鬼。

轰！

匕首带着刚猛劲气，斩在了佛陀雕像下方的根基上。

木屑纷飞。

嘎吱！

佛陀雕像摇晃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歪倒下来。

轰隆！

它砸在了地上，把云智的尸体碾成了肉泥。

鲜血飞溅。

而它本身，也是直接碎裂成了无数。

狼藉满地！

佛陀的脑袋，滚到了大门前。

眼瞳里，不知道，是泪，还是飞溅进来的雨水。

慢慢流淌。

不久后，小云寺，火光冲天！

无尽的烈焰中，李无忧走向山下，冷笑，

“既然，神佛无用，那，我亲自来，向天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