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者年少时遇见一位高人,给他算过命。
说他是百年一遇的天煞孤星,此生注定孤身一人。
老者当时年轻气盛,哪听得了这番话,将那位高人臭骂一顿,若不是周边有人拦着,就要拿斧子砍人了。
那高人丝毫不恼,大笑数声,拂袖离去。
而这件事呢,大家一说一闹,也就过去了,谁都没往心里去。
可谁曾想,不出一年的时间,少年的父母相继病故,这家里就剩他一人了,街坊四邻这才恍然惊醒,想起了一年前那位高人所说的话。
从那日起,所有人都渐渐对少年疏远,生怕连累到自己。
少年自知长此以往,没法在村里生活,索性背井离乡,去了临川城讨生活。
一晃过了二十几年,曾经的匆匆少年,如今长成了年过不惑的中年男人,不变的是,仍旧一个人,讨不上媳妇。
又过了两年,街坊说给他一个天生残疾的女子当媳妇,男人心想残疾就残疾吧,总比没有强,什么天煞孤星的事,过了这么多年,也早就抛在脑后。
后来,媳妇儿怀孕了,男人挺高兴。
但在分娩那天,出事了。
孩子倒是顺利生下来了,可媳妇儿难产死了。
男人纵然伤心难过,也得接受现实不是?辛辛苦苦一个人,将孩子抚养长大,但万万没想到不久前,儿子登梯子上房铺瓦,下来时脚踩空了,头先着地,当场死了。
已是古稀之年的老者,老泪纵横,脑海里蓦然想起当年那个高人来,悔恨交加。
怨我,怨我。
若不是我,孩子他娘也不会死,儿子没准能投生个好人家,不用这辈子年纪轻轻死于非命。
哎,真是白发人黑发人啊!
后来在白事上,有人对老者说,儿子这么年轻,也没结婚,到了下面一个人怪寂寞的,不如给他说门明婚得了。
这一句话,正中老者心坎里。
老者前半辈子孤身一人,这寂寞的滋味,他最清楚不过了,他受的苦怎么能让儿子再受呢?
旋即,两人一拍即合。
那人负责去找合适的女子,老者负责筹银子去。
所谓合适的女子,就是年纪相仿,刚死去不久的女子。
就为了给儿子结门明婚,老者将他半辈子的积蓄都搭进去了。
纵然如此,老者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要不你说,孩子都没了,这钱,留着给谁啊?
后面的事,老者不用说,徐牧也都知道了。
合适的女子找到了,明婚结成了,出殡那天,正好被坐在义庄大门口的众人瞧个正着。
提及伤心事,老者眼眶通红,抽了抽鼻子。
徐牧见此赶忙转移话题,询问帮老人寻找合适女子的人是谁,住在哪,自己找他有事。
老者擦拭眼泪,疑惑道:“你这年纪轻轻,活得好好的,也想结明婚?”
徐牧干笑几声,解释道:“我有一个朋友,快不行了。”
老者道了声‘原来如此’,便将那人的姓名和住处告诉给了徐牧。
徐牧连连道谢,说了几句‘好好保重身体’的话,便离开了老者家里。
这会儿辰时刚过,徐牧从老者家出来,先回了躺义庄。
郭昂瞧见他,用调侃的语气问道:“呦!你介似刚从哪个温柔乡里出来呀?”
“你妹。”
“胡说八道,我哪有妹?”
徐牧白了他一眼,径直走到朱平面前,低声道:“掌柜的,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今晚就安排我盯夜得了。”
朱平摆手道:“不用。你有事该忙忙你的。”
徐牧感激道:“多谢掌柜的!”
郭昂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当下抱怨道:“掌柜的,你介也太偏心了吧?你嫩么对徐牧这么好呢?他别是你失散多年的儿子吧?”
朱平怒道:“滚一边去!”
“好嘞!”
郭昂嬉皮笑脸跑到别处,气得朱平直乐。
徐牧离开义庄,按照之前那老者给的位置,七拐八拐,走进一处幽深的巷子。
尽头最后一户人家,两扇木门上光秃秃的,不像其他人家,门前会贴着一对儿门神。
徐牧抬起手,叩响门扉,唤了声‘有人吗?’
“谁啊?”
门内传来一声谨慎的问话声。
“阁下可是高泰?”
“你是谁?”
对方虽没承认,也没否认,但从谨小慎微的语气中,已经得到了答案。
徐牧微微一笑,说明了来意。
一听徐牧是从那老头口中得知了自己的住处,门内之人,疑心去了大半,说了句‘等会儿’,随后便传来拔门栓的声音。
大门打来,高泰打量了眼前之人一番,然后说道:“跟我进来吧。”
徐牧拱手道了声‘谢’,迈步跨入门槛。
两人径直进了屋子,在桌案前相对而坐,说话直奔主题。
高泰说目前正好有一个合适的女子,紧接着便直接报出了价格,女方要二百两银子,闺女就能嫁给你朋友,结成明婚。
徐牧说银子不成问题,能不能让自己先见见那女子,他得先替他朋友把把关,不好看可不行。
高泰嗤笑一声,揶揄道:“埋在地里早晚也得化成白骨,管她好看不好看呢。”
徐牧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不行。若是我朋友不满意,我怕他没事托梦找我来。”
高泰犹豫下,说这事回头再商量,先让徐牧将他朋友的生辰八字说出来,得先看两人合不合适再说,若是不合适,女方还不嫁呢。
徐牧直接将郭昂的生辰八字说给了对方。
高泰拿笔记下,说明日白天,你再来找我。
徐牧拱手向高泰,道了声谢,起身出了门。
回到义庄时,正是晌午。
朱平看见徐牧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好奇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郭昂在一旁帮腔道:“这么快可不好啊!”
徐牧和朱平一同骂道:“滚一边去!”
小黑胖子连跑带笑,没羞没臊。
徐牧瞪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朱平,歉然道:“掌柜的,这几日事情多,可能会耽误干活,您多包涵。”
“忙你的去!”
朱平稍稍上前一步,仅用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以你的本事,待在这小小的义庄,才是屈才呢。”
徐牧欣然一笑,“跟你们待着,心里舒坦。”
朱平哈哈大笑,手掌在徐牧的肩膀拍了拍。
这话听了,他同样心里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