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老太太一辈子就没进去过厨房,少时在家金尊玉贵的养着。等出嫁了,也是大户人家,奴仆成群的,后来丈夫忽然决定带着家人,改头换面到着乡下,可那时儿子已经娶妻,儿媳妇孝顺也用不着她做饭,就干干零碎活,陪陪孩子,也轻松自在,没受过多少苦。她也知道粮食重要,但没有个具体概念。没当过家哪知道柴米贵,毕竟没短过这些,出嫁前跟母亲学掌家,那就是看个大事大面儿的,细头细脑的自有嬷嬷、管事们去张罗。她看着一大家子的愁容,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到吃不上饭的程度。她也不禁担忧后辈们吃不饱饭怎么办?
按照老太太原来的行事作风肯定是砸钱啊,哪有钱砸不来的东西?可这时代不对。钱这东西可不能露手,会招祸的。她不懂政治,可也不傻。好在她找了个政治敏感的丈夫,丈夫做的决定她都很尊重,好些事也就不用她费心神。
一晃一辈子都快过去了,事实证明她丈夫确实睿智,将家里的天顶得稳当。听着丈夫的,一家子低调安居在乡下,虽然清苦,但外面再混乱,她这一家子也求得了安稳,都好好活了下来。她如今也子孙满堂,孙子辈的除了如花似玉的宝贝大乖孙女也都成家立业了。
看着当年意气风发的俊逸少年公子,到后来沉稳的当家人,再到现在坐在她身旁面染愁色的男人,她依旧坚信他能有方法解决面临的难题,他还能护着她,护着这一家子。可她还是好心疼保护了她一辈子的男人,她的那个好少年,她好想帮他抚平他不自然紧蹙的眉头。
其实在一起几十年,她对丈夫还是很了解的。丈夫看问题向来看得远,他现在提的是粮的事,可绝对不是紧紧担心粮食这么单一紧缺的问题,看来外面又有大状况了。
她金果新能给这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做的就是永远做一个爱他的妻子,在他身后默默支持他。
“老头子,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底下座位的都看着上座的两位老人。
陶青云谈了口气,抓住老伴的手无声的安慰。转头看向儿子说到:“刚安,你说说。”
陶刚安先是看了眼陶恣说到:“桃桃,我的小苏勒。你还不知道你出生时你奶奶还给你取了这个小名吧。可是聪明的意思呢,还是你奶奶厉害你一出生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现在都是大姑娘了,大人们谈事你也该听听了。你今天要是听到什么都别惊讶,先听着,放在心里。爸爸之后会跟你解释的。”
看着陶恣乖巧地点了个头,就跟大家谈起了事。
“跟爹说的一样,高级社是必然,但对我们家来说不是不能解决的事。趁着还没彻底升为高级社,家里还有些自己能支配的地就多种点便于储存的粮食,家里拿工资的也多,不会吃不上饭。所以我跟爹担心的不是粮食,而是一旦粮食不足,社会必会不稳。到时候,不光大量的人会涌向农村分农村的口粮,更可怕的是,一旦绷乱,人性的恶必将爆发,牛鬼蛇神肯定也多了。村里人乡里乡亲的还好说,可问题是到时候村里不光有村里人,就复杂多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对吗?”李婉宁担心地看着丈夫。
“今天我跟爹收到老三的电报说是下放调职到基层了,就在县上,过几天就回来。他还说到不光有干部的下放调任,有些地方已经有了知识青年下乡。这跟我们想的相差不大。这良莠不齐的娃子,农事不分,是好还是坏待验证。”
“爹,那我们自己人低调些,不高调惹事,也不参和热闹,小心过自己的日子,总是无事的吧?再说,咱们家除了咱们几个和达春、丰生,在外人就算是家里人看来现在可都是正经的贫农底子,加上又是工人家庭,军人家庭的,实打实的根正苗红啊!总不至于会有人不识趣来拿咱家做文章吧?”
“那不至于,这几十年咱家早就将痕迹处理干净了,外人再怎么查咱家都会是这个村里的人,没什么可被做文章的。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家里的过去就是跟家里的任何人都别提及,不到太平盛世都得瞒紧了,人心经不起考验,咱自家内部不能乱。我和爹的意思就是好好当本分光荣的农民群众,自己的小辈们也得管好了。和卓啊,你和东珠也多注意些你们几个妯娌,特别是老六家的,有时候不合时宜的风光可是要不得的。”陶刚安嘱咐道。
“放心吧!我和东珠省得。绝不会让家里出现拎不清的。”陶大嫂赵和卓说出的话简单平常,但总有种莫名的坚定和一股悍劲儿。就包括一旁的陶二嫂马东珠也是一脸的肯定。
陶恣忽然觉得不光是陶家的几个长辈,怕是她这俩嫂子也是来头不小,不是寻常人。
陶老爷子和陶老太太看着这俩孙媳妇也是满意,毕竟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娃子,错不了。
陶恣正心想着自己要不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看着还很中年的帅爸奇怪地看着她。
那表情怎么形容呢?有些疑惑又有些奇怪的愤怒,对着陶恣又有些小心翼翼的。
“桃桃,你最近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或者危险的事吗?”
陶恣心猛地咯噔一下,没直接回复陶爸。只是回问:“爸爸,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今天我其实接到了两份电报,就上午的事儿。除了你三哥那一份,还有一份儿特别诡异的电报。是原来跟我家定了口头娃娃亲,最近准备跟我家相亲的丰家发来的。说是收到你过世的电报,他们深感悲痛。虽然无缘做亲家,但也发个电报以表慰问!”
“什么?!!!”陶刚安话还没说完,除了事先知道这件事的陶老爷子,其余的几人既震惊又愤怒,激动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