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城的百姓,只知道金缕阁的苏掌柜,一双巧手飞针走线,天下无双,却无人知晓她的来历,更没有人知道,沐家的女儿,明面是是金缕阁的帮工,实际早已成为苏掌柜的关门弟子,习得一手绝佳绣法。
二人师徒情深,比寻常母女之情还要更亲厚些。只是苏九娘早早嘱咐了萧镜清,不许对外声张,故此只有金缕阁的几个旧人知道此事。
只是自打入了皇宫,便断绝了宣州城的消息,对于母亲许氏和梁嬷嬷更是音讯全无。
她在皇宫里没有心腹,信不过任何人,又不好贸然开口向皇帝讨恩旨前去探望,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给沐家带来灾祸,便一直按捺至今。
直到今日在宫宴看到萧庆云的石榴红裙,才知道师傅已经入了京城,便打定主意要深夜来访。
苏九娘虽已年近四旬,容颜焕发,面色红润,一头乌发篦的整整齐齐,全然不似一位中年妇人。
见萧镜清跪拜,苏九娘放下画笔,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公主殿下快快请起。”
萧镜清原本扶着苏九娘的手臂正要起身,听到此话,直接往后一坐,不起来了。
“多年不见,师傅这是生阿镜的气,与阿镜生分了。”
苏九娘笑着叹了口气,仍旧前去扶。
“傻丫头,我怎会不知道你的心思。”
“只是如今你认祖归宗,是金枝玉叶,师傅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不敢僭越。”
萧镜清就着手立起身来,顺势坐在了一旁的梨花木椅。
“凭他到了什么时候,就算到了王母娘娘面前,您也是我师傅。”
苏九娘积年未见爱徒,心中牵挂不已,此刻终于能坐下来仔细端详她的变化。笑道,
“果真还是皇家福泽深厚,你的气色看起来比从前好多了。”
又瞧了瞧她的身量,点点头说:“也长高了些。”
萧镜清却并不想就此将话题岔开。问道:
“师傅,萧庆云是怎么寻到这里来的,您又是怎么看出来她的计划的?”
苏九娘敛起袖子,端起手边的茶盏,并不以为然。
“凭你师傅我的招牌,想要在这京城立足,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
苏九娘略显得意,
“栎阳郡主慕名而来,又一片诚心,我怎能不赠她一份厚礼作为回报呢?”
萧镜清心中了然。
师傅经营多年的金缕阁,除了手艺绝佳,名声在外,还有一门功夫不为外传。
想必如今,长安城里的名门望族,在金缕阁里,已经没有秘密了。
萧镜清起了兴致,同苏九娘撒起娇来,
“师傅快同我说说,这究竟是个什么典故,竟能让萧庆云吃这么个哑巴亏。”
苏九娘笑了笑,嗔怪道,
“瞧你,如今已是公主了,还是一副娃娃模样,宫里的教习嬷嬷们当真该好好管束一下你了。”
“哎呀,师傅你快说嘛。”
苏九娘禁不住她纠缠,便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
“不是什么新奇的典故。不过是男人们喜新厌旧,宠妾灭妻的老把戏了。”
“只是这个男人,位高权重,声名显赫,把个小妾捧得无法无天,竟还腆着脸到太后,也就是当时的皇后面前去要诰命去了。”
“他家的夫人出身世家,原本不屑于和这等小妾争斗,眼看着家情闹到了御前,亲自写了一份状子,递到了皇面前,请求将她的夫君贬官惩治。”
“为官者,不能修身齐家,何以辅佐天子平天下?”
“先帝看了状纸,十分震怒。下旨将那位小妾流放千里,家人尽数逐出京城。并将这位大人贬为七品县令,责令静思悔过。”
“后宫却又降下一道懿旨,册封这位夫人为一品诰命,赞她贤明通达,乃天下妇人之楷模。”
“那位大人去了边关,很快又做出一番成绩,回到京城,又诚心悔过,和夫人重修旧好,传为一段佳话。”
苏九娘的眼神意味深长,望向萧镜清,问道,
“你可知道这位智勇双全的夫人是谁?”
萧镜清摇了摇头,细细思索了片刻,只觉得自己对长安城仍是知之甚少。
苏九娘静静道,
“就是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靖国府徐太夫人。”
萧镜清恍然大悟,原来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