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
这注定不是个太平夜,这夜想“偷香窃玉”的可不止画心一个。
一个瘦小的身影敏捷地翻过百花阁高高的院墙,悄悄潜入了画心的屋子。
他原本以为,会听到一声娇呵:“哪里来的淫贼”!然后会有一把长剑架在他的脖间。戏文里都是这么演的,可屋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静得有点不像话。
忽然他听到一个甜腻软濡的声音,“君上,你把酸梅糕藏哪里了,让羽兮再吃一口好不好”
似乎是在梦呓,听声音不是那日的红衣女子,不由甚是好奇,于是从袖内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瞬时将屋内照的恍如白昼,只见软卧上四仰叉地躺着一个粉衣女子,口水顺着她的嘴角一路蜿蜒而下,上好的玉锦被打湿了一大片,晨兮不由一脸嫌弃地捂住了眼睛,猫着身子打算悄悄离开。
晨兮原本以为他会看见美人横卧,可这场面似乎忒残不忍睹了。
觉得十分倒胃口的晨兮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刚准备逃之夭夭,忽然真的横空出现一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颈间,剑气凛冽,一股寒气刺的他脖颈微微发凉,晨兮吓得一动不敢动。
出剑无声,一看就是高手啊
“哪里来的小哥哥,转过脸来给我瞧瞧,若是生的俊俏,就放你一条活路。”
入耳的还是那个甜软的声音,晨兮暗自惊讶,想不到这小丫头身手这么好,看来他师父说的没错,这绛珠来历不凡,深不可测,连身边的小丫头都不是等闲之辈。
“想什么呢?怎么不转过身来?怕什么?难不成你长得很寒碜?”
羽兮一连串问完后,失去了耐性,收了剑,扯着晨兮的衣袖一把将他转过来,上上下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手一松,小脸一皱,嫌弃地说,“啧啧啧,你看看你一副瘦不拉几营养不良的样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晨兮向来精灵古怪油嘴滑舌,听了这评价也不由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瞪着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比他还矮上半头的小丫头,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自诩风流倜傥,虽然年纪尚小还略显稚嫩,也不至于被被说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吧,长的有那么惨烈么
晨兮一脸委屈样,他自然不知,羽兮心里的标准是九天之上的君隐上神,与上神的俊美无匹来比,确实寒碜的很
“老实交代,你是来做什么的,是不是贪慕我的美貌,趁我姐姐不在,想来行不轨之事。”言语刚落,羽兮的长剑再次横在晨兮的脖上,晨兮一脸哭笑不得,暗暗叹息流年不利,难得出来偷次香,怎么就遇上这么一活宝。
“小姐姐有话好好说,刀剑无情,我生的如此寒碜,血定然也不干净,万一污了姐姐你绝世无双的宝剑,岂不罪过。”晨兮一边陪笑。一边思忖着如何脱身。
“那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说罢羽兮收起宝剑,一把搂过晨兮将他按坐在地,晨兮以为羽兮是想让他以身相许,吓的忙往后挪了半尺,双手抱胸,一副你再敢乱来我死给你看的样子。
这都是什么事,难道就这样要被一个小丫头就地正法了么?好得也要到床上去啊,地板多
晨兮如此想着,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怎么可以如此软弱,怎么能对一个小丫头屈服,不由挺了挺腰板,决定就算她用强的他也要誓死不从。
“你说你这么瘦,全身上下没二两肉,肯定是吃饭累的,要不这样吧,听说你们暗香门有个厨神,他做的美食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你每日替我多拿点过来,以后,我替你吃,你替我长肉,怎么样,这交易划算吧,双赢互利。”
羽兮扑过去将晨兮死死地压在地板上,一脸贼笑地俯视着他。
她觉得她的建议,真正是完美无缺。
“成交!成交!”
晨兮一边说一边拼命点头,头碰到地板砰砰作响,他现在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疯丫头,冷不丁嘴里掉入一颗药丸,然后下巴被用力一抬,药丸便顺着咽喉咕噜噜滚了下去,接着他看到,羽兮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这药丸啊,是我从姐姐那里偷来的,离魂丹,没有解药的话,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你的七魂六魄都会散去,你会灰飞烟灭尸骨无存,所以呢,你别想耍什么花样,跑了就不回来了。”
羽兮自然不会告诉他,其实这就是她吃剩下的糖渣
闻言,晨兮的整张脸都绿了,绿了又红,红了又紫满脸的生无可恋,难以形容。
晨兮自此便沦为了羽兮的饭奴,愈吃却愈发的清瘦了,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晨兮连滚带爬跑出百花阁后,羽兮又回梦里与她的君上相爱相杀了三百回合,直到鸡鸣初晓,晨兮恭恭敬敬地给她老人家送来了早茶,然后再次吓得落荒而逃。
天光再亮些,白玄月过来请安,却见屋内只有羽兮一人。
“师父回来麻烦妹妹通传一声,明日便是月神榜了,门中绝大多数弟子都会前去观战,师父若是有兴趣可以与我们一同往之。”
白玄月以为羽兮只是画心的婢女,因此也唤了一声妹妹。
“玄月姐姐,你们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打架什么的羽兮不感兴趣,你给我多送一些点心来,我姐姐昨天晚上就不在暗香门了,我猜她大概是不会回来了,不过放心,月神榜她肯定会去的。”
羽兮懒懒地卧在美人榻上晒着太阳,见到白玄月来了都不想起身。
白玄月又寒暄了几句,便回去处理门中事务了。
羽兮说画心必然会去月神榜,白玄月才了然,原来她师父的目的是月神榜啊,不知与无双阁的阁主月行云以及护法沧傲月相比,有几分胜算,还有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冷公子书逸,不知今年会不会参赛
看来今年会比往年有意思了,白玄月唇角勾起一抹不宜察觉的笑。
如今,到达第四境大乘的,只有冷公子书逸一人,而无双阁的月行云,沧傲月皆到了元婴末期,若此番能入得月神山修行,便有机会一举突破第三境,到达大乘期,所以这次月神榜对于他们来说更是至关重要,也顾不得同门情意,自然是各凭实力。
夜色初临,灯火昏昏。
水蓝色长衫的男子随手翻着古籍,莹白如玉的手指纤长而清瘦,隐隐可以看到分明的骨骼。
明日便是月神榜了,书逸觉得越发心神不宁了,近日他的修为又更进了一层,眼看就要突破大乘期了,随后便是历劫飞升。
如此心神不宁,或许是大劫将至,书逸感觉自己很可能过不去了,会是什么劫呢,是天雷,还是地火?
若是过不去,便身死魂灭了,书逸本觉得生死无妨,并无牵挂,却不想还是抬眼看了看那画上的女子,如墨的长发,如火的红衣,赤脚站在漫无边际的曼珠沙华里,面容冷漠又高傲,怀里抱着琴,手里提着灯,神秘又熟悉。
又看了看挂在窗柩处的灯,那灯火燃了一天一夜尚未熄灭
还有那消失在夜色里的女子
书逸不知道她是谁,也从未见过她,只是每次他一提笔,画出来的都是她,仿佛刻在了他的骨血里,每次他一看见她勾魂摄魄的眼,便觉得窒息,莫名的沉痛和压抑。
书逸一挥衣袖,黑纱罩红灯,带走了最后一丝光亮,黑暗瞬间吞噬了她倾世的容颜。
书逸不知道的是,他的劫不是天雷,也不是地火。
而是她,是天雷勾动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