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兮半跪在榻前,轻轻探了探画心的脉息,脸色难得露出了一丝凝重,心中暗道完了完了
抬头时,她却又换上了惯常的笑脸,“姐夫,你这么看着我,我我会紧张的。要不要不你先出去吹吹寒风冷静冷静?说不定就能想到救姐姐的法子了。”
书逸心思玲珑,立即明白了羽兮的意思。就如画心有很多口不能言的秘密一样,他知道羽兮定也是一样的,大概这就是她们所谓的天机不可泄露。
而他现在,也确实需要冷静冷静。
一看见她,他就方寸大乱,除了想替她疼替她痛替她承受一切苦难,他脑子里空空的乱乱的什么都没有了。
待书逸一出门,羽兮立即抬袖一挥将门掩上,并设了一道仙障,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声音也传不出去。
“姐姐”羽兮握着画心的手,张口就是一声哽咽。
画心静静躺着,无一丝一毫的反应,就连呼吸也已然稀微。
“姐姐,你知道君上为何那么宠溺我纵容我吗?你知道为什么我资质一般又笨又懒却能成为上仙吗?你知道为什么天上那么多比我厉害比我聪明的仙女,君上却偏偏派我跟在姐姐身边么?”
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羽兮,忍不住捂着嘴伏在床边,珠泪连连。
她知道画心听不见,可她就是想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出来,说给自己听。
“因为其实我只是君上为姐姐设下的一张保命符,君上养我数万年,许我万千恩宠,一是因为他于我心存愧疚,二是因为我是他花费多年心血养成,任我如何恃宠而骄百般胡闹,他都不敢严惩于我。”
她已泣不成声。
这些秘密君隐从未对外透露,而她却自始至终都清清楚楚。
正是因为不想活的太明白,既断不了情根她便自断了慧根。她以为,若是她活的糊涂一点,再活的博爱一些,会不会心就不会那么痛?
可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她吃遍多少美食阅遍多少美色,她最念念不忘的还是她的君上,她最耿耿于怀的还是他的欺骗与舍弃。
“姐姐,你知道吗?其实我不是一只云雀,人间的云雀怎么能飞上九天呢,我原本是神界的青鸟,而且拥有青鸟一族万年难遇有望化凤的青鸟之灵。那日我也不是去忘尘殿偷食,我就是去偷香的,我很久以前就爱慕君上,我不懂什么是儿女情长,也不懂什么是孺慕之思,我对他就是见色起意,我就是觉得他长得很好看,我就是很喜欢很喜欢他。”
提及君隐,她又破涕而笑,满眼珠泪碎如星光。
笑完她又语调一转,甚是凄婉,“可是我阿爹阿娘说君上会对我不利,他们说神君君隐一直在寻找能化凤的青鸟之灵,为了保护我,他们就将我变成了一只普普通通的小云雀,可纵使这样,君上还是一眼就认出我的身份来了,他将我留在忘尘殿。为了掩人耳目,迷惑青鸟族,君上给我重施了咒法,完全遮掩了我青鸟族的血脉。”
忽然觉得冷意深深,恶寒彻骨,羽兮抬眼看着画心,委屈得哇哇大哭:
“起初,君上天天送很多灵芝仙草给我吃,我也以为君上是真心待我好,喜欢我宠我,所以我甘愿被他关在金丝笼中,给他逗乐。他越是对我好,我越是离不开他,后来他将我放出笼子,助我修身化形,我有了自由,却不想飞走,那时我才知,他的恩宠才是我真正的囚笼。”
顿了顿,她抬手胡乱抹了一把满脸的泪花,长长一叹,“姐姐你不知道,君上其实是个腹黑鬼,他不动声色地色诱了我,我就那样心甘情愿地留在了忘尘殿。”
随即,她蹲在榻前,又抱着画心的胳臂委屈得哭成了一个球:
“姐姐你知道吗,为了留在他身边,我和族人断了一切关联,我放弃了我的阿爹阿娘,放弃了青鸟族凤灵的尊贵地位,甘愿做忘尘殿金丝笼中的一只宠物。我很早很早就知道他喜欢姐姐,每次他总是落寞地远远望着姐姐和君逸战神成双的背影静静出神,而我落在他肩头,陪着他,可可他却只当我是一只鸟。”
渐渐地她由怨转哀,忿忿然叹息:
“所以当初,姐夫说我只是一只鸟不算是个女人时,我才那么生气。我知道我没有姐姐那么好看,也没有姐姐那么聪明,我和他说上千百句宽慰的话,都不及姐姐对他回眸一笑。我也知道他那样一等一的人物,若非姐姐,谁也配不上他,可我还是忍不住很难过,我也想他能把我当成一个女人来看,而不永远当我只是一只鸟,一个宠物,一张姐姐的保命符。”
灯烛快燃尽了,灯火越来越昏暗,她却越哭越凶:
“姐姐你知道吗,君逸战神对姐姐好,那是名正言顺地明着好,而君上对姐姐默默无闻的好,姐姐却从来都看不到。万年前君上突然将我渡化成仙,看似对我万千恩宠,惹得众仙艳羡,其实只有我知道,这是他迫不及待对我下的催魂咒,他做这些都只是为了姐姐,而且是蓄谋已久。”
大抵是意识到,若是画心现在能听见,必定是满腹疑问,她又抽噎着解释道:
“姐姐可曾听闻过神界的传说青鸟之灵能避天劫,不过这只是谣传,青鸟不能避劫,只能挡劫,其实也就相当于以命换命,而且若想以青鸟挡劫,须用密术以灵养之,十分不易。而君上之所以精心灵养了我数万年,其实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用我的命去化解姐姐的生死劫。”
“我不是普通的青鸟,普通青鸟有三足,三足能挡一劫,我本是能化青凤之体,凤有九头身,三抵一劫,是以君上选中我,不过是因为他算出姐姐你一生多灾多难,会面临诸多生死攸关,而我能替姐姐你挡上三劫。”
她忽然敛了哭容,有些痴疯地笑了起来。
烛火微微摇曳,烛泪滴滴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