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楼梅院,夜深雪寂。
长廊上的莲焰灯笼半丈一盏,映得廊道明亮,犹如天上银河落人间。
那厢,倾君墨已经喝得烂醉,和光同尘却还清醒着,窗外皎月照雪色,素瓷斟了三杯酒。
一杯饮红尘,方知缘浅情深。
一杯辞过往,却见痴心癫狂。
一杯奉菩提,奈何禅心不起。
于是,他拨乱了念珠,披袈裟,点戒疤,袖里藏着那只曼珠花。
窗前枯坐看落雪,时间滴答滴答,他在等黎明,也在等离别。
这厢,画心已经做好了与书逸同归于尽的准备,只要他敢再过分一些,她就一口咬死他
谁料,书逸浅尝辄止,在她唇上啄了啄,规规矩矩地从她身上滑到了一侧,小心翼翼地将她拥进怀里,抱着她睡着了。
她在他怀里拱来拱去,费力地与他保持着距离,却逃不出他的禁锢,
书逸被她拱醒了,眯着眼问,“你哪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没没”画心怔了一下,立即不敢动了。
书逸将头往她脖颈间埋了埋,似是困极,又昏昏睡了过去,他鼻息间的温热呼在她耳侧,竟是说不出地安静温和。
画心想,原来这呆子也有累的时候,一定是这几日照顾他没休息好吧,忽然她就心生了一丝柔软的愧疚。
心怦怦直跳,又悬了两个更,她终于熬不住呼呼睡了过去。
好在,一夜平安无事。
隔日,风雪未歇,却出了大太阳。
又是天现异象。
画心拧着眉深思,到底是何等重要的人,何等重要的事,才能令日月同耀呢?
用完早膳,书逸便来催她上路。
山上的风雪很大,雪扑簌簌地往下落,风也冷嗖嗖地吹,一出门便是彻骨的寒意,着实是不宜出行的日子,似天公有意留人不走。
卿楼外送别的人站了满阶,纷纷劝说他们不如再多歇几日,等过了这场风雪再走。
书逸只道“无妨”,便拥着她往山下走,她四处望了又望,人潮熙攘里,独独不见和光同尘。
她虽什么都没说,可从她那一双烟笼雾着犯着红的桃花眼里,书逸已见端倪。
画心一步三回头,着实一副念念不舍的样子,书逸薄唇微勾了个笑,“怎么,王妃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
“没了。”画心想起昨夜和光同尘说的那句“就此别过,愿后会无期”,缓缓转过头,“走吧。”
马车停在山下,他们本可乘风或者御剑下山,再不济也可以骑着白虎,画心却执意一步步走,书逸只好无奈牵着她的手一步步陪她走。
她走下卿楼的高阶时,卿楼里才走出一颀长瘦削的身影,身披袈裟,手持佛珠,居高临下,目光随着她一步步走过她来时的路,直到她的身影成了伶仃纤细的一道。
和光同尘淡淡垂下眸去,纷飞的大雪在他身上覆一层又一层,他却动也不动一下,宛若一座佛雕,四周的人皆好奇的打量他,先有王妃一步三回头,后有药尊阶前长立目送,不由皆隐隐察觉出了一丝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