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学怎么办?”王恶的问题更实际,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蒙学荒废吧。
常升笑吟吟的看着王恶,让王恶倍觉奇怪。
“你这奇葩,从来没关心过学堂。”常升一声叹息。“你是不走寻常路,王虎是完全没心思学,问题是你们光芒太甚,以至于正常的好学者默默无闻。整个学堂,最有希望接额衣钵的,唯有王彪!可惜他的岁数也大了些,不然,苦读之下,秀才还是有望的。”
这跟在自已与王虎身后的小屁孩,居然这般能读?
王恶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罢了,就他吧。不过,先说好,他顶个三五年就得去县学进学,先生无论如何要让他朝秀才方向努力,至于所需的费用,额来。”王恶摆出一副不差钱的嘴脸。
“倒是险些忘了,你现在是县子了,看来今日不放开肚皮饱食,就对不起县子的盛情啊!”常升笑着打趣,
肉食到位,还是全庄不分老少的流水席,王恶的名声瞬间扶摇直上,大有盖过族老之势。
拢共也就花了二十贯不到,县子府就新鲜出炉了。
上梁、乔迁,一条龙服务,反正那破家里也没多少家当,该扔的扔,唯有那三条腿的桌子,任凭王恶怎么劝说,王老实死活要搬进宅子里,放到自已的卧房,说是要看个念想,王恶也只能由他。
马蹄声疾。
“卢国公府恭贺蓝田县子乔迁之喜,特送上琉璃瓶一对,丝帛若干,闷倒驴十大坛……”道贺声中,王恶看到后面那小半车的箱子,估摸着是酒坊的分红,嘴角不由抽了抽。
要不要这么夸张,换银子来行不行?
王恶却忘了,大唐是铜本位币,不是银本位币,究其原因是缺银!
程处默走到王恶身边,“小声”地说:“这是酒坊一个月的分红,不多,也就三百来贯。”
“哇”的惊叹声满地,整个小王庄都在沸腾。
三百贯啊!
小王庄一年苦哈哈的耕种下来,全庄不到一百贯啊!
这还只是一个月的分红,要是一年……
咝,小王庄的汉子们第一次觉得自已该学算数了。
“鄂国公府恭贺蓝田县子乔迁之喜,特送上横刀十柄,步弓十张,箭矢二百支……”一个小一号的尉迟恭出现在王恶面前。
“这是尉迟宝琳,也是额兄弟。”程处默大大咧咧地介绍。
“胡说,明明你是额兄弟!”尉迟宝琳这抬杠的性子果然是家学渊博。
“胡国公府恭贺蓝田县子乔迁之喜,特送上镇宅石狮一对!”
王恶承认,自已对石狮之类的东西不怎么讲究,因此也疏忽过去,没想到被秦叔宝家给补齐了。
看秦忠意气风发的模样,王恶不禁笑问:“看大叔这模样,胡国公的身子应该有起色了?”
“大有起色!阿郎今日早晨还练了一趟拳,虽然气力还不济,却是比以前强多了!”秦忠的眉梢满是喜色。“阿郎尚未痊愈,少主尚且年幼,只能是老汉代为祝贺,还望县子莫怪。”
“怪甚哩!胡国公身子渐好,却是大唐幸事,王恶欢喜还来不及哩。”王恶大笑。“今日大叔可得痛饮几杯。”
“御使大夫魏征恭贺蓝田县子乔迁之喜,特送上亲笔所书牌匾一幅。”
没想到这老倔头还会送礼,还是派长子魏叔玉前来,牌匾就只有“蓝田县子府”五个大字,标准的魏书,极适宜挂门头上。
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耗子下崽会打洞,魏叔玉一派温润君子气象,与程处默、尉迟宝琳大相径庭。
“尚书右仆射萧瑀恭贺蓝田县子乔迁之喜,特赠手书一幅……”
比较意外的是,萧瑀这等大人物都来送礼,直到看见来人王恶才恍然大悟,原来萧胜将《三字经》献上朝廷,是走了萧瑀的路子。
对萧瑀这几上几下的传奇人物,王恶还是很钦佩的,当下恭敬地接过手书,看着上面“启蒙天下”的草书,不禁讶然,这口气也太大了吧?
“萧相的意思,今年起,整个大唐推广《三字经》,将其定为启蒙必学。”萧胜解释道。
将手书交给来帮忙打杂的王虎手上,让他挂在中堂王恶继续招呼客人。
酒是闷倒驴,菜是炒菜。
小王庄一帮汉子鼓噪着嫌弃酒碗太小,酒倒得太少,才区区半碗。
“这班土鳖!”程处默满满的嫌弃,却忘了当初自已一头醉倒的英雄事迹。
王恶拍手,场面立刻安静下来。
“这不是你们平日喝的浊酒,这是闷倒驴!就是头驴子,一口闷下一碗酒,当场就得倒下!酒烈,不许大口喝,只准抿!谁要醉了,扔渭水里醒酒去!”王恶大声的说道。
程处默:感觉有被冒犯到……
细抿之后,庄稼汉们立刻被征服了。
只有这么辣口的酒,从喉咙辣到肠胃的酒,才配得上关中爷们、老秦子弟!
尉迟宝琳闷了一口酒,吐着舌头找水喝。
魏叔玉品相优雅的端着酒碗,慢悠悠的抿着酒,那酒下降的速度却丝毫不逊于程处默。
“这是甚菜?”自认吃过不少美味佳肴的尉迟宝琳惊愕了,这让味蕾绽放的感觉,就是御宴都比不上啊!
“爆炒腰花。”王恶扫了一眼,立刻确定下来。
“甚的腰花?”尉迟宝琳这吃货当真是要刨根问底。
“猪、豚或者叫豖。”王恶意味深长的看了尉迟宝琳一眼。
“不对啊!”尉迟宝琳疑惑道。“猪肉额也吃过,腥臊得受不了啊!”
王恶笑而不语。
废话,没劁过的猪肉自然是腥的,有没有办法去除腥臊味才是个中关键。
“以后都不敢叫猪肉为贱肉了。”魏叔玉扫了半盘炒里脊。
程处默比较实在,半盆梅干菜扣肉直接盛上满满的麦饭,你们谁也甭跟额抢。
一片欢声笑语中,厌客登门。
没错,连恶客都算不上,就只能是厌客。
一身绿色官服,两撇八字须,瞪着鼠眼,鼻孔朝天,一副欠揍德行,就是本县新任县令王文成,听这名字就知道与前任县丞王文武关系匪浅,也不晓得吏部是怎么选官的。
王文成鼠眼闪烁,心头打着某些恶心人的主意。
王文武是他堂兄,关系极近的堂兄,虽然王文武的倒台是其自作孽,但何尝不是因为王恶?踩着太原王家的尸骨往上爬,岂能便宜了你?弄不死你,给你添点堵还是轻而易举的。
“啊唷,县子啊,本官不请自来,请勿见怪。是这样的,县内要翻修驰道,可是呢,恰好修到小王庄出口,恐怕自今日起,小王庄要与外界隔绝一段时间,如有不便,敬请谅解。”嘴上说着抱歉的话,王文成眼里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这一记损招他已经想了很久,就是朝中的上官来了也无可指责,至于啥时候修好,呵呵,也许在他任期内,这段路就是修不好呢?
“你的意思,额回不去咯?”程处默乜视着王文成,觉得区区一个七品县令在这里抖威风实在滑稽。“本官羽林卫校尉,卢国公世子程处默。”
“千牛备身尉迟宝琳,阿耶鄂国公尉迟恭。”尉迟宝琳觉得不必在这小官身上浪费工夫,有那时间,多抢几块红烧肉多好。
“魏叔玉,家父御使大夫魏征。”魏叔玉抬了下眼皮。
王文成觉得双腿在颤抖。
两个浑人也就算了,再如何爵位之高,也管不到自已头上,可魏征这御使大夫却是连皇帝都敢弹劾,怼天怼地怼空气,惹不起啊!
秦忠大马金刀的坐着,哈呸一声吐了口陈年老痰:“胡国公府秦忠,怎么着,县令是觉得蓝田县子好欺负?”
“不敢,不敢。”王文成的腰不知不觉已经佝起,颇有低声下气的姿势。
今日出门看了黄历的呀,怎么净碰上铁板?
三个国公府,即便分属文武,闹腾起来也不是他区区一个七品县令承担得起的,怕是家族都不愿意扛这三个风头正盛的国公。
王文成恨不得给自已一个大嘴巴子,这是喝了多少假酒,才敢来招惹这有大背景的蓝田县子呦。
萧胜慢条斯理的站出来:“下官倒是位卑言轻,不过这一次是受尚书右仆射萧瑀之托来送礼,想来日后还是要和萧仆射说说这见闻的。”
你大爷!
本来萧胜就是代掌县令,有可能一步到位升为正堂官,却被王文成空降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逮着机会,还不可劲的下烂药?
“是本官欠思量了,这样,小王庄路口分批次翻修,以不影响人马通行为原则。”虽然祖籍是太原,但这并不是妨碍王文成表演蜀剧变脸的理由,官场上的能屈能伸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王恶很遗憾,王文成的添堵终究只是口头表达,没有付诸行动,要不然这官司可以打到御前,下狠手收拾一下王文成.。
“县令客气了。要不,坐下来喝杯水酒?”王恶逐客的意图明显。
王文成苦笑一声,知道自已已经招惹上这县子,人家连表面工夫都不愿意做,直接轰人了。诶,何苦来哉?面子里子都丢了个一干二净。
堂兄啊堂兄,额王文成已经为你仁至义尽了,不是堂弟不努力,实在是敌人太强大了。
“这等龌龊之辈都能是朝廷命官,丢人呐!”魏叔玉愤愤的放下碗,打了个饱嗝。惭愧,有点失礼哈。
萧胜淡淡地放下箸,云淡风轻的打了一个嗝:“这就是世家把持文教的坏处,要不陛下也不会在蓝田试行寒门开蒙。可惜的是,寒门学子虽多,出类拔萃的却只有你一个。”
“问题寒门人多啊!就算万中无一,坚持下去也能出人才的。你相信不,就是跟在额屁股后头转的王彪,都有资格接替常升先生执教了。”王恶舒心地叹了口气。“小王庄的蒙学不会中断咧,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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