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萧太后顿住了脚步。
猪肉而已,颠沛流离的萧太后又不是没吃过,味道再差,那也是肉。
而王直拒绝杨政道的理由,让萧太后心头涌起一丝暖意,原来,还真有人真心实意的为孙儿考虑过。
“皇帝,王直说的在理,不如额们回宫,明日再来好不好?”萧太后哄着杨政道。
杨政道噘着嘴,扭着身子,不甘心地回头:“明日朕还来!”
“皇宫”内,萧太后狐疑地问:“皇帝,那猪肉,真那么好吃?”
杨政道满眼的的怀念:“皇祖母,那是比牛羊肉还要鲜美的味道啊!”
长安,太极宫。
李世民看着百骑传回的奏章,长长地吐了口气。
当初王恶这主意,他权当是一手闲子,随意撒出去试试,可没想到引发如此剧烈的变动。
一手垄断了草原羊毛经营权的突利可汗,雄心勃勃的扩张、兼并,与颉利可汗的部族接壤,并起了冲突,分化瓦解的势头已成。
更重要的是,突厥人发现羊毛挣钱来得轻快,已经有不少人放下刀子,改去牧羊了,即便再拿起刀,也没有那个杀心了。
而且这收羊毛不但没赔钱,还让观音婢带着宫人们狠狠赚了一笔。
嗯,王恶派出去这个叫王直的小家伙不错,居然与伪帝成了朋友,还能掩护百骑与兵部的探子。
嗬,铁九十七回报,兵部一个探子露了马脚,幸亏处理及时,加上王直的掩护,把事情掩过去了。李靖在这方面是不是疏忽了?
按这情形,只需一支偏师,就可轻取定襄,除了后隋的国号。
啧,那个美艳无双的表婶、岳母,不知道风华是否依旧?
“陛下……”阶下的李靖小声提醒走神的李世民。
“闭嘴,不许说话,看这篇奏折。”李世民将奏折交给高力士,由他转交李靖。
李靖默然看完奏折,交还给高力士,拱手道:“陛下,是兵部的过失,臣回去后定当严加整治。”
贞观一朝将星云集,然而帅才却只寥寥三人。
李世民是一个,李勣是一个,李靖是一个。
很有意思的现象,三个帅才都姓李,虽然李勣是赐姓。
本来倒也没甚高下之分,可架不住操典是人李靖制定的呀。
罪子有云:一流的统帅定标准,二流的统帅执行标准,三流的统帅违背标准……
总而言之,就这一点,李靖隐隐成了三帅之首。
然而此时兵部的探子却拉稀摆带,你让李靖如何不恼火?
看来,这操训的标准,得提高啊。
民部尚书高士廉默默递上奏折,一言不发。
李世民打开一看,好嘛,又缺钱了。
按高士廉的说法,明年大战,需要征集的民夫就在三十万上下,粮草民部倒是能凑得出来,可相应的钱财……到时候民部仓库里,耗子看了都得掉眼泪。
总而言之一句话,没钱。
要是民部尚书是别人,李世民肯定要查办了,可高士廉名副其实的廉,而且朝中捉襟见肘的财政离了他老人家真玩不转。
头痛啊!
历朝历代,有像朕那么穷的皇帝么?
内帑倒是有点钱,可那是观音婢省吃俭用外带宫人们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朝中还欠了内帑三十万贯,张得开这张嘴么?
“陛下,为明年大计,请陛下向五姓七家借钱。”高士廉无奈地出了个馊主意。
“臣附议。”魏·喷子·征跳了出来。
“臣附议。”一水的御使跳了出来。
高士廉后悔了,为甚要张这张破嘴呢?这下好,给这帮喷子找到攻击皇帝的机会了吧?
李世民为了表示自己虚心纳谏,连原先是自己大兄手下、如今作死狂喷的魏征都忍了,结果贞观朝的御使是最肆无忌惮的,逮着机会就要皇帝难受,这不就逼着李世民向五姓七家低头吗?
真是一帮好臣子啊!
李世民牙痒痒,却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朕自有主意,尔等无须多言!”
有甚主意?其实李世民的心里也虚得要命。
朕富有四海,却连出兵的费用都拿不出来。
朕太难咧!
朝堂之止,文武济济一堂,却没有谁能为朕分忧。
但,朝堂之下,定然有人为朕分忧!比如说,那让观音婢挣了大钱的王恶!
第一次,李世民轻车简从,着青衫小帽,带着房玄龄、杜如晦直奔小王庄。
每一辆车马都必须按小王庄护庄队的指示前行,虽然态度差了点,但真能提高效率,在那车水马龙的大道上各行其道,避免了拥堵与滞留。
有点意思了。
“如果长安的街道依此分道管理,是不是会有效率得多呢?”房杜二人在心里默默盘算。
蓝田伯府,正抱着王仁的王恶见到李世民三人,赶紧将王仁递给胡贞娘,请三人入座,奉茶。
不是用茶碗奉茶,而是茶盅,盅里除了几片舒卷的茶叶,甚都没有,什么盐、葱、姜、蒜都没有,就纯纯的茶水。
“这不同于常见的茶汤啊!”李世民漫不经心地品了一口,入口微涩,继而有种回甜的感觉,然后唇齿留香,别有一番风味。
王恶无奈地叹息:“因为臣实在没法喝煮汤似的茶汤,所以自己炒制了茶叶,抛开那些乱七糟、牵强附会的手法,用最单纯、最直接的手段品尝到茶叶原本的味道,不好吗?”
房玄龄、杜如晦相视一笑,这蓝田伯想法格外与众不同,难怪陛下会找他出主意。
李世民左右看了看,没见甚扎眼的人物,红着脸将没钱的困境与群臣的逼迫说了出来。
王恶起身:“请陛下与二位上官随额入祠堂。”
祠堂里自然是香火不断,今日却是静极思动的族老守祠堂。
“王恶,来给先祖上香咧?”族老笑得极为慈祥。
“不是,今日额是带贵人来上香。”王恶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也没说究竟是甚贵人,主要是怕吓到族老。
李世民三人依序供上香,拱手为礼。
先人为大,即便是皇帝上香也不为过。
“族老,额带他们看看钱。”王恶明明白白的向族老说。
族老不以为意地挥手:“去吧,要是你用着,全部搬走就是。”
李世民当时就震惊了:“老人家,不怕他搬走不还咧?”
“钱是因为有他而挣得,即便因他而失去也不可惜。”族老一字一句的说。“再说,以后难道就不挣咧?”
李世民瞬间哑口无言,只能过族老拱手。
祠堂后面,宽敞的空间,却被堆积如山的铜钱占据了九成的空间。
因为国库的空虚,这三位恨不得张开手臂全搂住,大声咆哮“额滴,全是额滴”!
可惜,身份不允许。
“你想说甚呢?”李世民当然知道这钱没自己的份,没好气地问。
“这是族产,数目就那么多,大唐各处的钱更多,只是不在朝廷手中。”王恶开局就揭短,让李世民的脸色更难看了。“要让大家把钱送给朝廷是不现实的,哪怕是借都不可能,但是,额们可以换个思路啊!”
“不过说好了,不能过河拆桥,皇后娘娘那里两桩买卖额都没占份子,这次无论如何也得给额一成。”王恶先谈了条件,穷疯了的李世民立刻同意给王恶一成份子。
“皇室、朝廷各自出部分资本,共得九成份子,额把家产与族产放进去,共得一成份子,额们开钱庄。”王恶自得的说出了自己的主意。
房玄龄皱眉:“要说钱庄,市面上也有不少,有甚稀罕?”
“首先,市面上的钱庄,是你存钱必须交费用,额们这钱庄不但不交费,还给利息,你说有没有人存?其次,别人是私人钱庄,可以随时关门大吉,额们这是大唐官方钱庄,有税赋做保证,倒不了。第三,与蓝田伯府、小王庄产业有关的交易,必须存钱在官方钱庄,不可能所有资金都会动用到,朝廷自然可以轻松的抽调部分钱财去打仗。”王恶轻描淡写的说。
杜如晦质疑道:“可如此一来,额们要付的利息就不得了,几年下来不得压垮哩。”
“有多余的资金,当然是给那些信誉好、实力雄厚但缺乏现钱的人放印子钱,了不得利息低至五厘,不信没人求着额们要。当然,条件是必须用好的田地、房产、买卖作抵押,一旦他们实在还不起,卖那些东西额们也不亏啊!”王恶浅显地说了一些,不能说得更深。
金融,从来都是血淋淋的。
“另外,朝廷要钱也得以借贷方式进行,免得落人口实。”
“可是,你不怕别家模仿?”李世民提出一个尖刻的问题。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在后世,即便有大银行的封堵,小银行依旧如雨后春笋般出现,想完全垄断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多占点市场份额。
不过,有些缺德招数,真惹急了,王恶是不介意当教科书示范一番的。
官方钱庄这名头终究是有点挫,一番商议之后,确定名称为大唐皇家钱庄。
提及日夜轮值的护卫队,李世民才知道王恶这混蛋为甚自己不开钱庄了。
如果买卖兴隆,护卫队的人手势必众多,而这样又会引起朝廷与皇室的不安。
啧,被这猴崽子算计了一把,没有皇室、朝廷的参与,他这个主意只能胎死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