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王恶的面容,独孤莫行恍如梦中。
这张面孔,为甚这般熟悉?
独孤莫行只是懒散,不是蠢,不过一转眼就想明白其中的关窃,顿时冷汗淋漓。
天呐,定襄城中究竟混进了多少奸细?额要是不识时务,会不会被背后捅上一刀?
忠义之心独孤莫行还是有的,只是面对这大形势,除了一声叹息,还能做甚?
“唐军进城了!”
喝声中,有不安、有惶恐,居然还有一丝兴奋。
“大唐蓝田伯王恶,奉命收复定襄城!民众各归其屋,军队放下兵器,则不会滥杀无辜!”
王恶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嘴快,说秃噜了,效果竟然如此吓人。
街上的百姓面色苍白,迅速躲入屋中,死死将门顶住。
刀枪密集的落地,军士颤抖着看向王恶,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向王恶证明自己的无辜。
太吓人了咧!
这就是草原上杀得人头滚滚的魔王!
额木有反抗,莫杀额!
哈,额也可以止小儿夜啼了?王恶莫名有些怅然。
除了“皇宫”,几乎是闻风而降。
就后隋这士气,莫说与大唐卫兵相比,就是与府兵比都不配给人家提鞋的。
唯有“皇宫”还有一丝战意,勉强能与府兵相提并论。
小皇帝战战兢兢地站在城墙上,看着王恶的千骑带着数万毫无战意的降卒,眼泪就哗哗的流下来了。
“皇帝!撑住!”萧太后玉齿紧咬,凤目几欲喷火。
王二,王恶,本太后当日就该把这祸端灭了!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大唐十万大军北上,突厥将不复存在!而你们,区区的残存势力,依靠突厥而生存,想好了何去何从吗?”王恶扬刀。“小皇帝,萧太后,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额给你们指条明路,放下武器,出来归降吧。”
萧太后凄然一笑,拔出佩刀:“大唐深谋远虑,隋国败得不冤。就用额们孤儿寡母的性命,成就你蓝田伯赫赫威名吧!大隋,攻击!”
箭如雨,却没有一支能落到王恶身上,因为王恶根本就在射程之外。
但是,萧太后用她绝决的行动表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王恶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却还是挥刀:“所有降卒听令,拿起武器,蚁附攻城!”
蚁附攻城是伤亡最大的,但只要不伤到自己麾下,管他呢。
慈不掌兵。
“等等。”坚毅的声音传来。
王直昂首挺胸,走到王恶马前,微一拱手:“兄长,额与杨政道交深,不如让额劝说两句可好?”
这个棒槌!
现在是两军阵前,一个不小心会死人的啊!
但是,不让他发挥的话,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就在射程之外。否则,拼着被族老抱怨,额也要收拾你一顿。”王恶毫无技术含量的威胁。
王直站在射程外,开始喊话:“杨政道,你是个聪明人,额想你早就知道额是小王庄的人了吧?但是,额可以保证,额对你说的那些话,多数是真的,世界是极大的,同样材质、大小不同的物体是同时落地的,你也试的,额知道的。”
“那些道理,其实额懂的真不多,是蓝田伯、额的兄长王恶传授的,还有许多超出相像的东西,比如飞天,你想过吗?蓝田伯就成功的让人升天了!”
王恶想骂人,额是让人上天,不是让人升天,更不是让人上西天!
“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吧!那是强加在你头上的负累,是前隋的梦想、你祖母的梦想,唯独不是你的梦想!你最真实的梦想,其实不过是拜师蓝田伯,学习那些从来没见过的知识,了解最真实的世界。”
“你已经十六了,不再是不能理事的娃儿,你需要对自己、对跟随自己的人负责,难道要为了早就灭亡的前隋而拉着他们陪葬吗?”
“降了吧,额向蓝田伯要过一个保证,而蓝田伯不惜以晋侯爵的功劳换了大唐皇帝的一个承诺,留你性命!活下来,再吃额弄的红烧肉不好吗?顺便告诉你,蓝田伯家做的红烧肉更好吃。”
“你,你早就知道他的来历了?”萧太后颤抖地指着杨政道。
杨政道神色黯然:“知道不知道的,重要么?后隋要亡,这是大势,谁也挡不住。祖母,你真要孙儿为大隋陪葬,彻底断了大隋的苗裔么?”
“孙儿想活下去,吃更多的红烧肉,听蓝田伯阐述更新奇的世界。”
萧太后的佩刀落在了城墙上,整个风华绝代的佳人仿佛瞬间老了二十岁。
一名老臣迟疑着上前,小声禀告:“娘娘,据老臣刚刚收到的消息,突厥,突利可汗,降唐了。”
这个消息,彻底压垮了后隋君臣。
萧太后无力地挥手。
降旗、易帜,杨政道打头,萧太后紧随其后,其余臣子将士在后方。
“后隋皇帝杨政道,愿降大唐,并缴纳传国玉玺,恳请大唐宽恕后隋子民,万般罪孽,皆是杨政道之过。”杨政道的气色不是很好,但依旧口齿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大唐之量,海纳百川,尔等既然愿降,自然便无须杀戮。只是,杨政道,你需要入长安,亲自请求皇帝陛下的宽恕。”王恶实话实说。
级别不对等,王恶无权对杨政道做出任何决定,唯有李世民才有这个权力。
分一百骑守定襄、筛选降卒,不满意的直接让他们回家谋生;一百骑护送后隋君臣入长安报捷。
杨政道上车前,神情颇为犹豫:“蓝田伯,额有两件事。一是能不能让王直陪额入长安,额能安心些;二是,以后额可不可以学习你传授的知识。”
王恶看了王直一眼。
王直二话没说,直接登上了杨政道的车。
“以后想学,禀明了陛下,去小王庄学院报到就成,那里额不时会去授课。”
定襄城果然是囊中之物,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搞定,百骑、兵部在这里的经营果然很成功。
定襄道,李靖率三千骁骑出马邑,进屯恶阳岭,趁夜攻占襄城。
其余各部,由张公瑾督统跟上。
“李靖孤军深入?是欺我突厥无人吗?”颉利可汗勃然大怒。
阿史那结社尔猛然起身:“可汗,我愿率部与李靖一战!”
颉利可汗点头:“不过,李靖是当世名将,麾下三千骑俱是精兵,你部五千兵马不够,我再调集五千兵马给你。谨慎!”
阿史那结社尔的眉宇间尽是傲色:“若不能制止李靖,我绝不回来见可汗!”
帐下的突厥众将腹诽,纯属废话!那时候你肯定死了,还怎么回来见可汗?
万骑出行,尘土飞扬。
从襄城到定襄城,与王恶部汇合,李靖接到阿史那结社尔万骑来袭的消息。
即便有城墙之利,李靖也不打算用,而是率部出城,准备打一场骑兵的对决。
论骑兵,大唐不是针对谁,你们都是一群垃圾!
便有三千百骑,李靖也完全有信心歼灭万骑的敌军!
这,就是大唐的自信!
王恶麾下的昆仑奴早就带人跳上热气球,怪笑着点火了。
昆一脱奴籍倒不怎么吸引他们的注意,可是当官……嘿嘿,原来昆仑奴也能在大唐当官么?若是额功劳够了,郎君会保举额当官么?
心思一起,本来就跳脱的昆仑奴越发活跃了,就连昆二都抖手抖脚的爬上吊篮。
十个热气球升空,平均每个热气球两个昆仑奴。
恰恰此时,后军中的苏方率陌刀营赶到。
“必胜。”李靖轻描淡写地捋着胡须,将陌刀营安排在了第一线。
王恶瞟了一眼,果然见王虎那厮志得意满的率一队陌刀手,分开相互间的距离,挡在了第一线。
你个憨憨,第一线让别人去不成吗?
王恶在心里咆哮。
几个热气球折返回来,打出旗语告知下方,突厥人大队已至!
“陌刀手准备!”苏方大喝一声,陌刀手双臂把刀,刀锋拖在地上,辅兵为他们穿戴上厚厚的甲胄,连面甲都拉了下来。
尘土飞扬,马蹄急促,突厥人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射!”
阿史那结社尔知道,对面一定是硬骨头,只能先声夺人。
密集的羽箭飞出,扎向陌刀手,奈何此时的陌刀手武装到牙齿,羽箭落上去,最多留下一个印子。
突厥人本能地收弓,拔出马刀,准备厮杀。
“起!”
沉重的陌刀扬起。
“舞!”
刀光如雪。
掀起的却是漫天血花。
人也好,马也罢,一刀之下,不是人马俱裂,是人马俱碎!
碎,看不出原形的碎!
血腥之气冲天,然而王虎不在乎。
他天生是个杀胚,加上陌刀营训练时经常用活畜练刀,大家对血腥的抵抗力增加了,即便有那么一两个不适,也能坚持到战后。
王虎犹自记得,渭水之畔,突厥人追杀唐人的惨景。
突厥人如浪潮般拍来,陌刀营如中流砥柱,死死的挡住突厥人的进攻。
阿史那结社尔眼睛都红了,付出将近千骑的代价,居然不能将这几百号步卒冲垮,这是骑兵界的耻辱!
然而,地形原因,再多的骑兵派不上去,只能一点一点如添灯油一般填上去。
更恼火的是,这些步卒太凶残,杀的人马都成了碎尸,这太冲击视觉了!
阿史那结社尔发现自己竟有了呕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