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位家主立于蓝田侯别府正堂下位,一脸的古怪。
“蓝田侯恕罪,此事,五姓七家尽力了。”郑苍满脸无奈。
王恶核善地笑了。
堂堂五姓七家,倾巢出动,连个消息都探查不到,这是在说笑话吗?
昆仑奴集体出动,每人面前一套小桌椅,摆上了有名的羊羹,一人一碗。
这羊羹西周时便有了,渭南的特产,后世的名称叫羊肉泡馍。
香浓的羊肉汤让人食指大动,入口即化的羊肉块肥而不腻,泡上手撕的面饼,即便不饿的人也能产生食欲。
七位家主疑惑地对视了一眼,想想王恶也不可能在羊羹里下毒,自然开吃。
盐正常、配料正常、羊肉正常、羊汤正常……
一切太正常了,反倒让人觉得不正常。
“吃饱喝足,你们可以说说具体情况了。”王恶掏出纸巾擦了擦嘴。
你管这叫吃饱喝足?
好吧,确实吃了羊肉、喝了羊汤……
但是,王恶是意思,是否暗示各家主其实就如羊羹里的羊肉,任他宰割呢?
“不是查不出来,而是没法再办下去了。”郑苍无力地回答。
王恶挑眉:“能让五姓七家合力都办不下去,对方来头很大?”
七位家主一起点头。
长孙皇后与长孙无忌同父异母的兄长长孙安业,来头够大吧?
(《新唐书》记为长孙无宪,字安业。)
在阿耶去世后,将年幼的长孙无忌与长孙无垢逐回舅家,够牛皮吧?
贞观元年,长孙皇后还得抛开旧怨,为他谋一个右监门将军之职。
也不晓得这家伙是哪根筋不对,居然在同年随义安王李孝常、右武卫将军刘德裕、统军元弘善造反。
不提这家伙业余的造反能力,只说他奇怪的立场就足以让人迷惑。
不管与长孙皇后关系再差,那也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多多少少也会关照他一点。
随人造反,即便成功了,难道他还会比亲妹妹给得更多?
一帮业余造反的选手,对上专业造反的李世民,结果自然不用多说。
要不是长孙皇后求情,长孙安业就得人头落地。
自然,流配嶲(音:西)州的命运已经注定。
(现四川省西昌。)
然后,比较奇怪的事出现了,长孙安业的结果是不知所终。
(《旧唐书·后妃列传》:有异母兄安业,好酒无赖。献公之薨也,后及无忌并幼,安业斥还舅氏,后殊不以介意,每请太宗厚加恩礼,位至监门将军。及预刘德裕逆谋,太宗将杀之,后叩头流涕为请命,遂得减死。)
但是,就长孙安业的能力,连给长孙无忌提鞋都不配,就算他能脱离监视、获得自由,又哪来这些能力搅风搅雨?
更何况,按郑苍的说法,对方行事缜密,根本不可能是长孙安业的手笔。
不是看不起长孙安业,他要有这本事,何至于造反失败?
他连冲动型选手都不是,应该称为脑残型选手。
让七位家主离去,王恶玩味的笑了一下,将其抛之脑后。
这破事,自然有人去头疼。
……
皇后寝宫。
长孙无垢膝上盖一条宫中织出的毛毯,怔怔地看着跳跃的炉火。
长孙安业,他是真的不怕死么?
不是陛下不想理会他,凭他那点本事也想逃脱嶲州的监视?
不老老实实蹲在哪个角落,安分守己的度过残生,跑出来找事不说,还一看就是被人当枪使了。
“娘娘且宽心,此等逆贼,自有天诛。”
长孙无忌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悸。
事实上,妹夫登基之日,他就想弄死长孙安业,要不是妹妹宅心仁厚,长孙安业的骨头都能成化石了。
两袖金风赵国公,其实还有一个诨号,叫睚眦必报!
长孙无忌的意思很明确,他来出面清除这个障碍,绝不能让这混账坏了妹子的名声!
当年的账,也该好好算一算了。
长孙无垢急促地呼吸起来,猛然剧烈地咳了一阵,直咳得撕心裂肺。
“御医!”
长孙无忌大叫。
或许这有些僭越,但他已经顾不得了。
或许会有权势上的顾虑,但长孙无忌对皇后更多的是兄妹之情,这关心绝无半点作伪。
长孙无垢轻轻摆手,咳声也慢慢平息下来。
红着眼,长孙无忌拱手告退。
总需要有一个恶人的。
……
东宫,显德殿。
李承乾在批阅一份又一份奏折。
房玄龄兼任太子左庶子,除了让李承乾获得更多的自由,也让李承乾真正的分担了国事。
整个大唐的奏折相当多,如果全部由李世民一人批阅,那是很耗费精力的。
那么,身为储君,批阅一些不太重要的奏折,自然是合情合理的,顺带也锻炼一下李承乾处理政事的能力。
公正的说,李承乾除开暴戾一点、偏激一点,这个太子还是相当称职的,绝大多数朱批连房玄龄都挑不出毛病。
只是,经过上次的闹腾,李承乾现在养成了一个说不上坏的习惯,但凡在显德殿批阅奏折,一定要听那乐童称心奏乐才静得下心来。
长孙无忌闯入显德殿时,乐声戛然而止。
“全部出去。”
长孙无忌直接撵人。
李承乾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悦,还是挥手示意左右退下。
不管怎么说,这是亲娘舅啊。
“高明,你手下那个纥干承基,听说鸡鸣狗盗的很有一套?让他跟舅舅办一件事。”长孙无忌开门见山的说。
对大外甥,长孙无忌没必要那么客气。
李承乾很奇怪:“论这些,舅舅府上更多吧?”
长孙无忌备受重视的原因,除了国事很有见地、允文允武、皇亲国戚之外,更是悄悄为李世民处理了很多不宜公之于众的事,手下各种奇怪的人才都有,而要养人才,钱必不可少,两袖金风也就说得过去了。
李承乾对此多少是知道的。
“记得舅舅跟你讲过当年舅舅与你阿娘受过的苦吗?”长孙无忌眼里闪过凶芒。
“可是,那个长孙安业不是在贞观元年就流配到嶲州了么?”
“早跑了!你阿娘心软,可现在他又跳出来了!不能让他坏了你阿娘的名声!让你出人,是因为你是嫡长子,维护阿娘名声的事就应该有你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