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恶沉默了许久。
吐蕃如冉冉升起的朝阳,虽然在大唐这头碰了个鼻青脸肿,却不妨碍吐蕃在另一头突出重围。
如果不是王恶一次又一次地固执己见,动用了各种手段,坚守苏毗这道坎儿,也许吐蕃就如历史书记载的一般,二百余年居高临下,反复与大唐争夺河西、陇西、吐谷浑、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几乎与大唐从头斗到尾,称之心腹大患也不为过。
一旦失去了苏毗这道防线,大唐就几乎失去了主动权,要重新登临高原,难于登天。
还好坚持到迫击炮、火枪的问世,才能以压倒性的优势让吐蕃屈服。
但是,这绝不是因为吐蕃弱啊!
如果懈怠了,让吐蕃突破东线,那将是一场灾难。
反之,能够压制吐蕃十年左右,铁路能够到苏毗,就有可能反客为主,彻底吞并吐蕃,形成一个“有史以来”也不是没希望。
所以,吐蕃这条线不仅不能松,还得额外加紧,一定不能让后方出乱子。
今年的目标,除了百骑的架构铺设之外,是要先对付倭国还是先对付高句丽呢?
理智,应该对付高句丽更划算一些,因为那意味着整个朝鲜半岛与大唐本土连成一片,再没人能从大唐手里夺走百济府与新罗府这两块飞地。
然而,从情感,王恶就是抑制不住想谋取倭国啊!
“倭国那头,百骑也安排了人手,外围级别,最高到了倭国朝廷,可惜左右不了倭国的时局。”铁九十七半带炫耀地开口。
王恶挑眉。
很好,虽然百骑之前的战略意识有些不到位,但实务还是让人满意的。
“是苏我石川麻吕。”
铁九十七还是说出了名字。
王恶有点震惊。
苏我石川麻吕的地位仅次于苏我入鹿,货真价实的倭国顶尖一撮人,百骑居然能把他发展进外围,怎生一个牛字了得!
“怎么做到的?”
王恶好奇地询问。
就当是郎将垂询一下百骑业务了,不丢人。
“只要是人就有**,钱财、美色、权势,贪嗔痴三毒,又有几人逃得过?”铁九十七平静地回复。“苏我石川麻吕同样是苏我马子的嫡孙,又怎会服气大权落入苏我入鹿这一支?有嗔念,自然可以寻隙而入。”
王恶敏锐的注意到铁九十七的用词。
“怎么,百骑内研习佛经的人多吗?”
“怎么不多?多少老兄弟满手血腥,若不是颂念《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化解戾气,怕是早有人崩溃了。”
《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姚秦时期鸠摩罗什译(402-413年)略本,现存于世。
铁九十七正色道:“若不是靠着这一点麻痹,连额都会疯。现在,额只有觉得自已是伏魔金刚,才能安然行走于黑暗。”
王恶一本正经地辩驳:“你错了,额们百骑不是觉得自已是伏魔金刚,而是,就是伏魔金刚。”
铁九十七默然点头。
百骑长安队什长符强提前去了预备身份,正式成为百骑军士,消息不胫而走,大唐每一个百骑队羡慕、嫉妒之余,都在思考符强为甚会受郎将的青睐。
符强不计后果的出手、强势的言语,大家努力一把,基本勉强够得着。
一言不合干掉一个使馆人员,这,这有些强人所难啊!
郎将总体来说还是很强势地为百骑军士撑腰,这很畅快。
要是来个刀口向内的郎将,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至于说符强挨那十记军棍,该!
事情没做好,挨揍难道不应该?
更何况,一罪不二罚,郎将这处罚就表明了,再不会追究符强的其他责任!
十军棍,谁挨不起?
一时间,百骑这些预备军士情绪高涨,队长们都得费老大力气才能止住他们蠢蠢欲动的心。
长安队与万年队的再次相遇,整个万年队的气势莫名地低了一分。
没办法,符强闹的动静那么大,谁不知道呢?
有这个动静,外加郎将以免去预备身份的形式,变相地进行表彰,万年队有什么底气去对抗呢?
没有相当的功劳,没有相当的气势,在长安队面前就低人一等。
这就是百骑,不脱军队本色的百骑。
只以成败论英雄的百骑。
玄字二百零一生平第一次在老对头面前低调下来。
硬气不起来啊!
老对头拖着病躯为麾下在凶名昭彰的郎将面前扛责任,自已不一定能做到啊!
虽然这话有灭自已威风之嫌,但玄字二百零一不屑掩饰。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骄傲的玄字二百零一不会因此非得嘴硬。
但是,沉默下来的万年队,心里憋着一口气。
凭甚?
凭甚万年队会低人一等?
额们不如符强那么狠,难道额们还不会多努力一点?
于是,万年队侦骑四出,把半个长安惊得眼都直了。
小偷小摸抓了不少,游侠儿也遭殃了,可是大鱼呢?
终于有预备军士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问题,吏部尚书高士廉的府邸,每日有相当数量的官员聚集,疑有大问题!
好在军士们经过符强十军棍的教育,知道不能贸然行事,将问题层层报。
问题汇总到王恶手时,王恶哭笑不得。
“铁九十七,让万年队停了监视申国公,甚么破事嘛?”
贞观十二年,高士廉改封申国公,正式定封。
铁九十七很不明白,王恶为甚会说这话。
监视官员,这不也是百骑分内之事么?
王恶一抚额头:“只是让你们放回正常状态!人家高尚书携晋升尚书右仆射之势,正安排人修《氏族志》呢,人能不多么?”
《氏族志》的编撰,其实是李世民的意图。
堂堂皇家,居然屡屡被掉了毛的世家蔑视,是可忍孰不可忍!
朕,要修《氏族志》,将皇家抬到第一位,外戚次之,让世家全部排第三等。
李世民修《氏族志》,表面是继承了魏晋南北朝时期谱学传统,实际并不如此。
在魏晋南北朝时,谱籍是选官的根据,划分门第是看历代做官的情况而定,列为门阀的,都是累世冠冕之家。
而《氏族志》打破了以往纯以郡姓作为门第等差的传统,至于划分门第等级的标准,更不考虑过去做官的情况,只看在唐朝的官爵高下。
这些变化首次触动了以往的门第等级,具有进步因素,也符合当时新旧士族阶级的变化状况。
但必须指出,唐太宗的“尚官”原则,只是代替魏晋以来“尚姓”的修谱标准,不等于否定了门阀观念,而是更多侧重扶持统治集团,调和门阀间鸿沟以期保持大体平衡。
李世民的“尚官”原则在当时虽有一定的进步意义,但由于他想搞新门阀与世封制,结果必然趋向保守。
所以,大动干戈的修《氏族志》,效果真的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