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一一闪过六位千户的相貌。
于长雄眼神微眯,思维渐渐锁定了一名脸上有疤,有些塌鼻梁的一位千户。
宋重!
会是他吗……
眺望着宋重的背影,于长雄攥紧了手里的缰绳。
在六名千户之中,宋重年纪最轻,且并不是青州营自己发展的军官,而是从兵部直接空降下来的。
之前副都督下方行军路线图的时候,也是这个宋重前去取来。
如果说谁有可能对路线图做手脚的话,宋重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
不过暂时无凭无据,于长雄只能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份怀疑。
毕竟千户乃是卫所的中流砥柱,上承指挥使,下接百户总旗。
如果真的是千户中出了问题,那对于整个军心而言,绝对是重大的打击。
经历了诡异镇子的事件后,于长雄对肖寒的信任度再次提升。
之后的每一次安营点,都会叫来肖寒一并探讨。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
半个多月后。
第六卫所终于顺利赶到了自己的驻军点——丕川县!
站在马车前沿,肖寒遥望远处。
阵阵海风吹袭过来,带着一股浓重的海腥味,刺激人的鼻腔有些发麻。
作为沿海的天然港口,丕川县贸易极度发达。
南洋诸多岛国都会来此进行交易,用自家国家的海鲜、贝类、以及一些珊瑚之类的工艺品,来换取粮食、布匹以及书籍等等。
每年丕川县的税收,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甚至能超过一般的府城。
由此可见其贸易吞吐量是何等巨大。
而为了保护这座港口城市,青州营每年都有固定一千名军士在这里驻扎,以此保卫港口,驱逐贼寇。
可今年的贼寇们,显然是胆子大了许多。
不仅从入夏之后,就多次组织上岸掠夺,还堂而皇之与的驻港的青州营军士展开厮杀。
导致今年丕川县的贸易量,直接腰斩,仅剩往年的三分之一。
急的丕川县县令,头发都快自己抓完了。
好在日盼夜盼,今天总算是把青州营的大部队给盼来了。
入驻丕川县令早就准备的军营点,肖寒好奇的问道楚凛:
“这南洋贼寇这么猖獗,朝廷为何不派重兵将他们彻底剿灭,这样不是一劳永逸?”
搬着一箱兵甲,楚凛笑了笑道:
“哪有那么容易,南洋多岛屿,数量不下三千,那些贼寇常年在海上钻来过去,几乎将这片海域摸了个底朝天。
我大隋水师也曾出兵清剿他们,但没过多久就被其带入暗礁涡流之地。
即使追上了,贼寇们也根本不和我们打,直接弃船跳海,没船了就强抢过路的商船。
几次清剿无功后,兵部就不在白费功夫,选择以守为攻,派驻了一千精兵驻守。
只是不知道这年是怎么了,这群贼寇就跟疯了一样,大肆袭击掠夺港口。
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说着说着,楚凛也是一肚子疑惑,搞不清楚。
楚凛所说的不正常,肖寒也清楚。
南洋贼寇以掠夺港口和行商过活,那他们肯定也明白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
那就是竭泽而渔。
不计后果大肆掠夺袭击港口,势必会导致贸易中断,港口亏空,甚至行商也不再过来。
这对于南洋贼寇而言,无疑是杀鸡取卵,自寻死路。
之前那么多年,南洋贼寇对海域和港口的掠夺骚扰,都把持着了一个限度。
显然他们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那为什么今年突然转变策略,变成了不顾一切的疯狗呢?
又是什么促使了他们如此不计后果的掠夺,甚至不惜惹怒大隋?
联系之前的投毒事件,以及诡异镇子事件,肖寒隐隐感到整个青州营,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正缓缓陷入一座巨大的漩涡之中……
……
踩着泥泞的街道而行,肖寒举目四望,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整条街几乎每一家都挂着长长的白灵布条。
微风拂过,惨白的冥纸随风飘摇,簌簌有声。
望着街面上琳琅满目的商铺招牌,肖寒几乎可以想象到如果没有贼寇的掠夺袭击。
这里将会是何等的热闹喧嚣。
但现在,空气中弥漫的只要无尽的悲伤彷徨,以及一股腐败的腥臭味。
驻足在一间医馆门前,肖寒抬头,一条白绫缠挂在招牌上。
两名看样子最多不过二十岁的青年,正将医馆里的东西往外搬,似乎是准备关门了。
“小哥,麻烦问下,这医馆是不开了吗?”来到正在装车的青年面前,肖寒问道。
“师傅被贼寇杀了,想看病的话,就去最近的石林县吧。
我们只是学徒,才学了一年多,没法给人看病,要回家种地了。”抬了抬头,青年左脸淤青,似乎是被用什么东西砸的,低声给肖寒指了个看病的去路。
伸手按住正拴绳打包的青年,肖寒嘴角一扬:
“回家种地多没意思,留下来,跟我干吧。”
诧异看着面前比自己还要稚嫩的少年,医馆学徒苦笑摇头:
“哪来疯孩子,快回家去吧。”
言罢学徒拿开肖寒的手,就要继续装车。
翻手抓住学徒的手腕,清澈白芒在肖寒的崭新绽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学徒脸色的淤青治愈。
眼神颤动的摸着自己痊愈的脸颊,学徒使劲眨了眨眼:
“我天,我是在做梦吗?”
笑着将一包银子塞给了学徒,肖寒负手朝着医馆里走去:
“别愣着了,把东西都给我搬进来,准备准备,明天开业!”
……
“咳咳咳……咳咳咳……”
虚弱夹杂着痛苦的咳嗽声在阴暗的房间里响起。
端着一碗米粥,走路一瘸一拐的妇人走进了房间。
火炕上,面无血色的男人睁开一丝眼帘,看着步履蹒跚的气质,眼中浮现一抹心疼与愧疚。
“秀儿,别费事了,我……日子不多了,粮食省下来……你和儿子吃吧。”
“瞎说什么呢,来,这粥我凉了一会了,温度正合适,快喝吧。”扶着丈夫起身,妇人小心翼翼的将碗了过去。
“听说,北仓街的医馆又开门了,而且还是免费义诊,等吃了饭你休息会,咱们就过去看看。”看着丈夫喝下粥,妇人露出了一抹笑容。
“我这身子,我自己清楚,就算去了医馆,怕也是无力回天。
再说了……免费义诊……怕不是蒙钱的骗子吧。”男人道。
连逢海盗掠夺,家里的粮食和钱都所剩无几,如果真的连最后这点保命的钱粮都丢了。
那他真是死都不能合眼。
“管他呢,去看看再说,万一是真的呢……”心中还是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妇人低声呢喃着。
望着妻子憔悴的脸颊,男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