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方平安找了一个绝对隐秘的地方,留下了两觉珠。
要想监视淮易侯府的一举一动,不一定非得他亲自埋伏观察,两觉珠便可以很好的代劳。
毕竟方平安如果长时间待在那里,以他身上的武人气息,即使不被巡逻的士卒发现,也很容易会被修为高深的淮易侯察觉。
但两觉珠便不同了,它具备的气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唯一可惜的是,这颗两觉珠只能覆盖方圆十丈的范围,没办法监视整座侯府。
看来,得找机会将这颗两觉进行一次“升级”了。
当然了,他肯定是不会的,到时候还是只能再麻烦一下赵择的那位造器大师朋友了。
离了淮易侯府,方平安便是去了京兆府衙,见了高弘义,将目前证据确凿的,有明显违规违律的刑部官员名录交给了他。
虽然为了不打草惊蛇,高弘义现在还不能对那些人下令缉捕,但有了这份名录,他却是可以早日安排部署。
只要时机一到,便一网打尽,绝不错放漏放一人。
“很好,条理清楚,罪证分明,时日地点经过,一应细节俱全,看他们日后还怎么推卸责任。”
审视完名录,高弘义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就这么办,小子,有任何困难,尽管来衙门上倾诉,本府会全力协助你。”
“卑职多谢大人厚爱。”
禀告完毕,方平安没再过多停留,拱手便是告退。
毕竟单是从堆积如山的卷宗来看,高弘义就比他繁忙多了,还是少做打扰的好。
亲身处理了几日文案的方平安,现在愈发地能体谅高弘义的辛苦了。
作别京兆府衙门,方平安又驾马出城,直奔京临东郊而去。
早在昨天夜里,他便定好了今日一天的行程。
现在他要去拜见的,是自己的医道老师,孟昱。
要送给孟昱的拜师礼,这几天方平安已经准备好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正好趁今日空闲,一并处理了。
一个人骑马,即便是最廉价的驽马,也的确要比几个人乘坐良马马车快上不少。
不多时,方平安便是再次来到了孟昱居住的那处山野小院,茅草小屋。
还是一如既往的药香四溢,且比上次更加浓郁,想来一些药草已经快要成熟了。
而在茅屋四周,方平安又隐隐约约看到了淡淡的霞光,估计孟昱又炼制了什么大丹吧。
自给自足,就是舒服。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炼丹。
那时郑子规说过,要想炼丹,至少也得有医道六品的修为,更别说炼制足以引动天地异象的大丹了。
自己现在连武人修为都才八品,这要走的路,还长得很。
但能看到目标,能找到方向,却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待京察事了,他也该闭关苦修一些时日了,至少得先将自身儒道与医道都晋升九品再说。
走进院中,来到屋前,方平安毕恭毕敬地拱手道:“弟子方平安,求见老师。”
“门没关,自己进来吧。”屋内,孟昱温和的声音悠悠传来。
进到屋里,方平安看到,此番孟昱倒是没在炼丹,而是立于桌后,一边调配药液,一边在药方上修修改改。
“弟子拜见老师。”走上前,方平安再次拱了拱手道。
“此次过来,所为何事?”孟昱头也没抬,神色如常,边写边问道。
认真专注的习惯,值得学习。
方平安从袖中取出准备好的几页纸,双手奉上道:“老师夙夜辛苦、呕心沥血炼就洗骨丹赐予学生,学生无以为报,记下医道心德几篇,请老师查验。”
“哦?”
听到这话,孟昱顿时放下笔墨,抬眼看了过来,慈目笑颜道:“永宁的心德,那为师得好好看看。”
在遮垢的围衣上擦了擦手,孟昱这才接过方平安递来的心德篇章。
初看之时,孟昱双目微睁,仿若有眼前一亮之感。
而当他细品,则是连连点头,不住称道,时时言说“好”“不错”“有见地”之语。
但当孟昱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神情却是毫无征兆地一顿,随之而来的,是惊喜之色,惊叹之状。
孟昱的反应一如方平安预计的那般,不多不少,也不枉他归纳总结,字句斟酌了近半月之久。
“永宁,你这最后的几点,是从何得来的?”怔神一息,孟昱猛地抬头,满目期盼地望了望方平安道。
方平安低眉拱手道:“不敢欺瞒老师,弟子幼年之时家父曾相助过一位医者,弟子便是从他手上的一本医书里看来的。
“自从有幸跟随老师学习医道,弟子进益良多,那日突然回想,顿感惊骇,便写了下来。”
闻言,孟昱略显急切道:“那你可还记得那人,可还记得那书?”
“只怕要让老师失望了。”
方平安颔首歉意道:“弟子当时不过五六岁,与那位先生也未深交,记不得了。”
“是吗?可惜,可惜了。”
孟昱轻叹了口气,但旋即又是目光灼灼道:“没想到,世间竟还有对医道研究如此透彻之人,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看来老夫的路,还远远没有走到尽头。”
这一刻,方平安在孟昱的身上感受到了蓬勃的气息,那是不输任何年轻子弟的进取之意。
虽然自己与孟昱相识不久,但从两人第一次见面他便看出来了,后者是一位不服老,更不服输,一生都在寻求上进之人。
就是这股自强不息的意气,让孟昱成就了今天的一切。
“老师之意,弟子尽知。”
方平安神色恭谦,拱手一拜道:“弟子日后,也定当会与老师一般,学而不厌。”
从前,方平安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好学了,但与孟昱相处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还没有做到最好。
他虽爱学,但遇到难事最先想到总是给自己找借口,留退路,而非一而再,再而三,坚持不懈的尝试。
现在他明白了,再艰难的事情,不去做,怎么能知道自己做不到呢?
当初孟昱给自己炼就洗骨丹,为了搜罗药材走遍四方,途中所经历的,必是千难万险,可最后,他还是一个人做到了。
孟昱明明无需如此对待自己,但他却告诉自己,他既是在为自己炼丹,也是在寻求进取。
这才是方平安应该学习并效仿的,毕生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