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下人跑到水榭,上气不接下气地喊。
廊前,一位年约四十有五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眼底却忧伤难抑。
男人面容儒雅,不难看出其年轻时也曾经是一位风光恣意的少年俏郎君,男人虽然年岁老去,可周身贵气却未减分毫,反之还多了几分贵气。
“说了多少次,遇事不要慌张,怎么就是不长记忆?”,男人心情本就低落,故而板着脸厉声训斥下人。
下人无端被训诫,欲哭无泪地说:“老爷…”
男人最讨厌有人在他跟前支支吾吾的,他瞥了瞥下人,没好气的说:“有什么话就快说!”
下人耸拉着脑袋,怯生生地道:“门外有位姑娘…指名道姓地要见您!”
姑娘?难道又是节度使府派来的?
“走,快去看看!”
一名发丝灰白的仆人快步走进禅房,半蹲在地上对跪在蒲团上敲着木鱼,正诵经礼佛的妇人,柔声说:“夫人,方才门房来报,说是侯府外有一年轻姑娘要见老爷!”
“姑娘?”,妇人低喃一句,接着说:“老爷怎么说?”
“老爷已经先过去了!”,婢女接过妇人手里小木槌,不轻不重地敲着木鱼。
“哼!”,妇人猛地起身一脚踹翻供桌,红着眼眶嘶吼道:“桐鹤那个老不死的老东西已经将我的青竹逼得远走他乡,这还不够吗?”
“夫人,您息怒啊,保重身体要紧啊!”,仆人跪在地上,抱着妇人的小腿不停啜泣。
妇人的下唇被牙齿咬破,恨恨地道:“要不是那老东西的儿子非要执意强娶青竹,我的青竹…我的青竹怎么会连夜逃离?到如今,也不知道流落何方了……”
仆人抱着妇人痛哭流涕,“夫人,您要好好活着啊,小姐小姐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的!您若气出个好歹,岂不是称了节度使府的意?”
“对…对!我不能生气,我要好好活着,我要等着看桐鹤一家,是如何家破人亡的!”,妇人擦干眼角的泪水,扬起头冷声道:“李嬷嬷,我们也去瞧瞧!看看这次桐鹤又是派了哪个来上门吵闹!”
“是!”,李嬷嬷长长舒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搀扶着妇人往佛堂外走去。
仆人看了眼妇人憔悴的脸颊,她眼中流出两行清泪,自徐青竹逃婚后,徐家就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楚幽幽独自站在大门外,长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的眼神,让她很不自在。
那种眼神……就像在鄙视助纣为虐的狗腿子!
“看什么看?没看见过美女啊?”,楚幽幽眼神如刀般凌厉,围在长街上的人群吓得一哄而散。
就在这时,咿呀朱红色的大门再次打开。
楚幽幽侧身回眸,只见一个身穿墨绿色衣衫,腰上挂着一块雕花玉佩的中年男人走出来,中年男人身后跟着四五个小厮,其中就有之前开门的那个仆人。
男人伫立在门前,趾高气扬地问:“是你要见我?”
“你就是徐长天?”,楚幽幽上下打量男人一遍后,撇撇嘴角,眼里满是不屑,怎的徐青竹大方有度,他爹却极尽嚣张?
“大胆,哪里来的乡野女子?竟然直呼老爷名讳!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
徐长天还没说话,他旁边一个年岁略微大一些的男人指着楚幽幽就是一通责骂。
楚幽幽眸底眼色渐渐冰冷,讥讽道:“好一条忠心护主的狗,主人还没发话,就急不可耐的摇着尾巴跳出来狂吠,城南徐家的家规可真好啊!”
楚幽幽故意将忠心护主四个字说的极重。
楚幽幽直立在台阶,抬眸望着徐长天削瘦的身姿,女儿逃婚不知所踪,难道徐家就一点也不担心?
“我就是徐长天,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徐长天单手负在身后,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她又没惹徐家,干嘛要看她不顺眼?楚幽幽在心中嘀咕一句。
“没事,只是受人之托,来送件东西给徐员外!”,楚幽幽嘴角微斜,不咸不淡地答道。
“回去告诉桐鹤哪个老不死的,他儿子想娶我女儿,这一辈子都休想!”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为首的妇人虽身着素衣,话语里的凌厉之气却霸气显露。
楚幽幽皱皱眉头,这位难道是徐长天的夫人,徐青竹的母亲?
这老夫人莫不是以为她是登门为桐凌寒说亲的不成?
楚茦忍不住扶额,难怪,难怪徐家个个给她脸色瞧!
想到这里,楚幽幽对上妇人的眼睛,笑着道:“夫人怕是误会了,本姑娘并非是替节度使府来说亲的,而是受人之托,将一件东西要送给你徐家!”
“受何人之托?所送何物?”,妇人还是不信,她坚信楚幽幽是来节度使府说亲的。
看来这徐家的人,是被桐鹤那一家子骚扰得不要不要的,所以才会杯弓蛇影。
这一瞬间,楚幽幽觉得不让徐青竹跟着回徐家,是对的。
楚幽幽无奈一笑,从怀里掏出蝴蝶玉钗捏在手里把玩,淡淡地说:“夫人可认识这支蝴蝶玉钗子!”
妇人眯眯眼睛,待看清楚幽幽指尖把玩着的玉钗子,徐长天与那妇人,皆脸色大变。
“是大小姐最喜欢的蝴蝶玉钗!夫人,难道是…”,跟在妇人身侧的老婆子神色复杂。
妇人的指尖微抖,语气里夹杂着遏制不住的欣喜:“姑娘,托你来送蝴蝶玉钗的人…是否姓徐?”
“是!”,楚幽幽拈着蝴蝶玉钗不卑不亢地站在台阶上与妇人四目相望。
“青竹…我苦命的青竹啊…”,妇人突然瘫软在地上,双手捂着面颊,失声大哭。
徐长天猛地蹲在地上,抱着妇人也嚎啕痛哭起来:“青竹!你在哪里啊”
楚幽幽手持蝴蝶玉钗找上城南徐家的事在南江不胫而走,成为了南江平头百姓们口耳相传的大新闻。
徐家,积善之家,哪晓得会被节度使府,给搅得鸡犬不宁,可怜徐家小姐,要连夜逃走……
说起节度使府,南江人人莫不恨得咬牙切齿,只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
南江年年闹水灾,朝廷拨下来的钱粮不知几何,到头来,全进了节度使府和那帮贪官污吏的口袋中,真正用作赈灾的钱粮,少得实在可怜,每年洪水过境后,不知会饿死多少人。
而前来赈灾的钦差大人,也同节度使府乃一丘之貉,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煞星。
名为赈灾,其实就是换了一个由头的吸血鬼。
由此,南江百姓特意编了一个顺口溜,“昏皇帝,不知数!大坝倒,哀民嚎!任贪官,啃钱粮!”
娘娘嫁到:陛下,本宫不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