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宁在迷迷糊糊中醒过来,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锦帐的帐顶,侧过头观望,看到的是圆形的拱门与珠帘,还有卧房外间的屏风。
“这里不是天神公司!”
“医院?!不象!”
“我中枪了吗?还是没有……”
努力回忆子弹在飞的那一瞬间,但脑际只有一片空白……
头痛欲裂,浑身乏力,但禁不住满满的好奇心,关宁艰难地半侧着身体,想掀开盖在身上的红锦绣被,但抓住了被角,却发觉自己的手臂软得连被子都扬不起来。
“唉。”关宁只能无奈地躺回去,茫然若失!
窗户是半开着的,能看到窗外的黄昏云霞。
霞光之下的亭台楼阁,掩映在明暗之间,翘翘的檐角直戳那轮半坠的斜阳,寒风吹过,窗前的风铃“叮叮铛铛”地摇晃着。
见此景致,看腻了都市迷离光影的关宁心生静谧,他呢喃着道:“这种建筑风格倒也别致。”
室内比较暗。
关宁好奇地环顾四周,只见屋内的陈设风格端庄浑厚,华丽润妍,颇有唐时古风。
外间圆桌上有壶,有杯,但不知有没有水……
他渴得要命!
关宁觉得自己的喉咙干得就象开裂的河床一样,他叫了声:“有人吗?”,但声音发出时,不仅沙哑,而且细如蚊蚋。
这么小的声音,除了鬼,人一般是听不到的。
无人应答。
“唉。”关宁感觉好无助!
太渴了,受不了啦。
他一个翻身,就滚下了床。
“就算死,也要爬到有水的地方再死!”
爬了一小段距离,但自我感觉象移动了几个光年……
而那个水壶依然遥远得象一个梦。
没办法,再爬……
快了,就快到了!
这时,在关宁的耳际突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空气中隐隐透过来一阵花香。
有脚步声传来。
有人来了!
嗯,脚步声很轻,好象猫爪子踩在棉花上,这么轻的脚步声,关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听得这么清楚。
脚步声越来越近!
天色暗了下来,室内的光线越来越弱。
冬天的夜通常来得都比较早。
关宁能感觉到……有一个人来到了他的身旁……
快了……快了……
就快踩上了……
果然,这个人一脚就踩了过来。
——正中他的背脊!
好难受!
他在无声地呐喊。
然后,毫无悬念地——
这个人的另一只脚被他的身体一绊……
相当于……关宁又被踢了一脚。
好痛!
然后便是有什么东西倒下了。
“呀!”伴随着少女的惊叫声传来,“哗啦啦”,杯盘坠地,碎了一地的声音在暗室中分外刺耳。
空气中顿时弥漫开浓郁的肉粥香气。
“啊!少爷……少爷,你怎么会在这?你醒啦……你……你可吓死小舞了。”
关宁感觉到有一双柔软而温暖的小手扶着自己坐了起来。
自己可能是躺在一个女孩的怀里吧……
少女胴体的温软甜香直钻鼻端!
关宁的嘴巴又干又苦,一句话都说不出,身体酸痛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再加上刚才挨的两脚,现在……他觉得自己跟一条脱水的腊肉没什么区别!
他勉强睁开眼睛,朦胧间看见一个乌发如云,挽着垂挂髻,容貌俏丽的女孩正神情关切地看着自己。
一阵倦意袭来,关宁的眼睛不禁又阖上了。
“来人啊,快来人啊,少爷醒了……”女孩朝着门外大喊。
迷迷糊糊间。
“滋滋滋”,熟悉的微电流声在脑中响起。
关宁的眼瞳虹膜中再次浮现出全息投影的系统界面,他身体状况的数据很快被罗列出来,只不过,界面数据比起以前有了一些变化!
宿主:关宁
消费积分:0
能量:0.1
五感:0.3
灵智:3.5
综合评价:孱弱
消费积分?!消费积分是什么?!(可以解渴吗?!)
身体状况的数据闪现过后,系统的搜索引擎开始自动推送一则时事新闻:“今晨8:10,全球最高市值公司——天神生物科技集团公司突然召开新闻发布会,对外宣称,其集团公司CEO——关宁因为身体健康原因,将无限期休假,集团业务暂由公司首席财务官执掌……”
……
……
二十天之后。
也即是隋文帝开皇十九年(599年)十一月的三十日,扬州大雪。
扬州治下的江阳县,山岚与旷野皆是一片白茫茫,一条绕山而过的小河已被封冻,但在水深处,通过透明的冰面,还能隐约看到底下汩汩而动的流水。
这时,远处似有人声传来,蛰伏的冬鸟被惊起,扑楞楞地从灌木丛内直蹿天际,瞬间便只剩下几个黑点。
“少爷,少爷,你等等我……”在田野中,传来了清脆的少女声音。
只见在田间的阡陌间,有两个人影,相隔近百米,在一前一后地走着。
居前走着的是一位年轻人,白袍如雪,面容俊秀苍白。
他的身体似乎很不好,一边走一边喘粗气,双脚打摆,身体更是颤得厉害。
田梗上有冰,比较滑,他趔趔趄趄地走着,身躯与双手都在摇摆,原本应该是很滑稽的,但因为身形颀长,看起来竟翩跹有若鹤舞。
居后的是一名少女,乌发如云,挽着垂挂髻,容貌俏丽,她身上裹着白色棉袍,手里抱着一件浅青色缎面的羊绒披风,正从后追赶着年轻人。
年轻人听到喊声,停下了脚步,望着眼前一大片田地发呆。
少女终于赶了上来,因为一路小跑,气血上涌,令她白皙的肌肤透出红晕,更添俏丽。
从身后给年轻人披上披风之后,少女又绕到年轻人身前,为他系上披风的带子,她与年轻人的身高差了几乎一个头,加上年轻人所站地方比较高,所以她全程都是踮着脚尖的。
年轻人的眼神有些迷离,他问道:“小舞,这眼前的土地都是我们关家的?”
“嗯,还有那一片山也是。”少女指了指小河旁边的那座山。
“哦。”
年轻人低声呢喃着。
“二十天了……我来到这里已经二十天了!”
这年轻人便是关宁!
虽然依然觉得有些荒谬,但他非常确定,自己已经穿越到隋朝来了!
时至今日,他仍然不知道在另一个位面的自己……是死是活!因为据系统网络的实时新闻报道称:自己只是无限期休假!
这样的穿越重生,真是……一言难尽!
前世的关宁阅尽世间的险恶与倾轧,亦享尽人间尊荣与富贵,他很喜欢这种苦乐交织,痛快并且惊险着的人生,这一世的他,亦不打算庸碌过一生,他要去争,而且是大争!
——以他的方式!
世上所有人的结局都注定只有一个,若不争,跟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
这一世的关宁,是一个妥妥的富二代和官二代。
父亲关桐曾经做过蒋州府(现南京)的长史,也算是一方大员了,可惜英年早逝,加之在政治阵营中站错了队,在他死后,关家在蒋州府便失去了庇荫,不得不举家迁回故乡扬州。
从南北朝开始,关氏便是江南望族,在江淮一带曾经煊赫一时。
关桐一脉虽然已经家道中落,但家底仍是十分殷厚,光是在江阳县的关家庄园,便有良田千余亩,山林五百余亩,另外,在扬州城中亦有不少产业。
关宁做为关桐的独子,少时聪颖,灵性十足,曾被无数人看好,可惜年纪愈长,就愈是平庸,诗书不成,武艺不成,经商不成,可谓一事无成,如此不知进取也就罢了,毕竟家大业大,他也不愁吃穿。
可他……偏偏是个情种!
自从恋上烟雨楼的名妓苏浅雪之后,关宁便情根深种,为得美人青睐,常常豪掷千金。但这种苦恋注定只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苏浅雪对他的印象……形同路人。
上青楼是一件极花钱的事,关宁每月从账房领的月例钱当然是不够花销的。
于是,他就变着法儿将家中的地契、房契拿出来抵押典卖,以换取钱财!
如此败家忘祖的行径,令关母对其大失所望,震怒之余,遂禁止其出门,同时,关母也开始为他张罗婚事,期待用冲喜的方式来给这个败家子收收心。
这门亲事,其实关桐尚在生时便已定下的。
新娘子名叫云芷蕾,其父云重曾经是岭南的绿林大豪,金盆洗手之后,定居在蒋州府,后来因为一桩杀人案,被人诬陷,蒙冤入狱。
关桐时任蒋州府法曹行参军,发现案情有蹊跷,便深查了下去,从而掀出了真凶,还云重以清白。之后,两人因为义气相投,遂结为挚友,而且还订下了姻亲。
但关宁对于迎娶云芷蕾,是一万个不愿意的,因为在他心中,只有苏浅雪!
但在“万恶的”封建社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决定一桩婚事的全部成因,无论你喜不喜欢,接不接受,都得屈从!而且以关宁懦弱的气质,关母也不担心他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出人意料的是,在成亲的当天晚上,关宁的“中二病”突然发作,他拜堂之后,居然没有去洞房!!而是从苏家庄园中逃出来,跑去扬州城找苏浅雪!
在烟雨楼的画舫之上,他又哭又笑,喝得酩酊大醉,还与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最后自己不慎跌落运河中,等救上来时,已奄奄一息,神智尽失,之后便一直昏迷,达半年有余!
“醒来”之后,关宁还是关宁,但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关宁了!!
……
如同皇帝巡边一样,关宁在看过自家的“山川河海”之后,便“摆驾回宫”了。
庄园内,仆役奴婢们正在扫雪。
今年的扬州特别冷,雪下得很大,走道檐瓦上都积着厚厚的冰雪。
关宁伫足在一株梅树之下,摘下一根冰棱,忽地问小舞道:“家中有冰窖吗?”
“冰窖?”
“嗯,储冰的地方。”关宁将冰棱轻轻地咬下一小块,一边在口里嚼着,一边微笑道。
“有的啊,只不过已有一年多未曾用过了。”
“带我去看看。”
“哦。”小舞懵懵地应道。
在她的印象中,少爷可不是会管这种琐碎之事的人,在少爷的世界里,除了对苏浅雪的爱……便还是对苏浅雪的爱。
但现在的少爷,好象有些不同了,但具体哪里不同,小舞又说不上来。
自从少爷醒来之后,除了听自己絮叨之外,很少与其他人说话,一连几天都是一个人在东苑阁楼上发呆,似乎满怀心事的样子,今天是少爷第二次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