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梅一夕开,寒风盈袖袭面来。
抬望眼,落红纷纷洒满地,马车正有序地向前行驶。那无数的红绸,将整个洛阳城装扮的一派喜色。
道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兵士,那涌动的人群亦是络绎不绝,街上伴随着一阵扰攘之声。
人们无一不伸着脖子,目不转睛地往里探着头,生怕错过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婚礼。
喜鹊枝梢重唱好,锣鼓喧天惊月老。一拜苍天复高堂,同心同德花烛房。
今日是正月初十,晋王安庆绪的娶亲之日,他所要迎娶的王妃正是韦氏净尘。
仪仗绕城去,香车宝马驱。安庆绪之所以如此高调,便是为了向世人证明自己。
史思明根本不会料到,一向懦弱的安庆绪,居然敢动他的女人,甚至还轰动了全洛阳。
见劝降已是无望,史思明也便放弃了相劝的念头。他随即命令蔡希德,将颜杲卿等人押送都城。
事实上,史思明的心思早已不在这里。这些天,他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净尘。
史思明回想着她昔日的戏言,心下一阵隐隐地不安。在处决了颜季明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只身前往。
合饮玉液凤尾杯,共题三生同心句。人生乐事若在此,良辰美景哪得疑。
青芦之中,净尘端坐于榻前,她还在设想接下来的场景,便听见有人闯了进来。
长相思,短相思,午夜最相思。红烛易燃,却要忍受一夜的煎熬,才能够逐渐的冷却初心。
“净尘,跟我走!”史思明迅速扯掉那缕红纱,拽着净尘便往外疾奔。
“史将军,今天是我大喜之日,你能前来捧场,我自然很高兴,但是你拉着我的夫人,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安庆绪还在与宾客饮酒寒暄,便看到史思明强拉着净尘,直冲着前厅而来。
“安庆绪,信不信我杀了你!”但见安庆绪挡着他的去路,史思明尤为恼怒。
“我信!来人,史将军饮酒甚多……”
安庆绪大喝一声,扫视着逐渐围拢过来的宾客,却不见一众侍卫的身影。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抢别人的东西,肯定要付出代价的!”
那一阵阵议论之声在周围传响,混合在异常紧张的空气里,推动着一场矛盾的高潮迭起。
“安庆绪,你给我让开!”
史思明忽略掉那些看客,说着便已拔出血魂剑,剑刃闪着红光直指安庆绪。
“信陵之剑?”
只听得有人惊呼一声。众人循着声音的源头寻去,却见一黑袍老叟缓步而来。
“哦,独孤先生,识得此剑?”安庆绪眼睛一亮,转而望向来者。
“这血魂剑是一把仁义之剑,本是战国公子信陵君所持有。魏无忌窃符救赵的事迹流传至今,想必诸位也有所耳闻罢。”独孤问俗应声而笑,他所关注的是净尘的态度。
“独孤问俗,你是在跟我谈仁义?”
史思明眸色沉沉,脸上的怒色并未有所减退。他不知独孤问俗此话用意何在,但安庆绪不仁不义,已是众所周知!
他自然也听过窃符救赵的故事。信陵君魏无忌名满天下,可最终的结局,还是饶不过“凄凉”二字。
“史将军凯旋归来,不去前厅饮酒作乐,却在这里炫耀战利品!”
严庄手摇羽扇,拨开密集的人群,心下不由得一惊。这正是传说中克制君权的血魂剑。
“军师来得正好,史将军不胜酒力,还请相送一番!”
望着净尘手臂上已然发紫的抓痕,安庆绪心中晃过一丝异样。只待他话音刚落,史思明手中的血魂剑,便已然飞刺了过来。
“史将军,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我希望你能放过阿绪!”
净尘匆忙挣开史思明,旋身一转冲挡在安庆绪面前。就算是她窥测了天机,也未必能窥探到自身的结局。
她一直辗转在红尘,遵循着记忆的步调找寻。终究还是逃不出那梦的幻影。
曾一度活在虚妄之中,她终日被复仇的火焰所折磨。也从未有人过问开心快乐与否!
但是,安庆绪的那一句话直击她的心底。快乐便是跟随内心,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阿绪?”
史思明微微一愣神,心底有一种挫败感。虽然他与净尘相识多年,却从未听她呼唤过自己的名字。
看到这里,周围已呈现出一片寂静。那些围观的宾客,也都停止了攀谈与闲扯,只剩下一阵唏嘘。
“净尘!净尘——”
安庆绪只身一旋而起,在净尘倒下的那一瞬间,迅速将她拥入怀中。他泪水无声地蔓延,自己有何德何能,值得夫人如此付出?
“安庆绪,今日我便放过你!下次,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当史思明回神之余,才意识到净尘已然仙去。回想着往昔的记忆,只觉得自身的灵魂已不再鲜活。
他虽面无表情,心底的风浪却肆意汹涌,下一刻转身之际,一口鲜血已喷涌而出。
曾经相遇在那个梦的渡口,也有过千万种爱的理由。到最后还逃不过要说放手!
此时,李亨在抬眸之间,空中又落下一页纸张。上面记载着韦妃的生平过往。
他伸手接过那页纸张,有一种难言的感动萦绕于心间,这依旧是自己签过字的档案纸。
而李承乾势单力薄,且已身受重伤。眼看逃脱已是无望,沈妤适时地现身,替他挡下了袁天罡的攻击。
面对沈妤的出现,李亨尤为欣喜,袁天罡却不能原谅她的行为。毕竟已经背叛过组织的人,的确很难令人再度接纳!
李承乾看到机会来了,在逃跑之际,遂将手上的银簪掷出,他的目标正是沈妤。
在沈妤倒地的那一刻,李承乾脑中蓦地涌入一些记忆。这是一些被尘封已久的记忆。
这最开始,李承乾并不想当太子,只是他出身于皇家,便有诸多的身不由己。
但权力这个东西,极具诱惑力。从最初的不适应,到后来的放不下。一步步地被人算计,他很是慌乱。
在他决定反击之时,却被自己的爱妃给告了密。李承乾苦心经营多年的成果,终究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贞观十七年,是他最为倒霉的一年。李承乾失去了一切,也包括自己的爱妃苏氏。
他痛恨自己的父亲,痛恨那些虚伪的人。说到底,李承乾所痛恨的,只是这个身份而已。
李承乾亲手杀死了挚爱,那个出卖自己的女人。他积蓄所有的能量,便为了将这段痛苦的记忆埋葬。
原来,这支银簪所承载的记忆,并未随同那个名字远去,也并未真正的湮灭于时空之中。
这支银簪,正是他当初送给苏氏的定情信物,也成了他们之间情感的唯一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