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泞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揉了揉右腿,心中骂了声娘,真是险些把自己的腿给踢折了。
顾念笙拱手谢道:“多谢郡主和世子出手相助。”
青泞大手一挥,“不用客气,本世子看不惯他很久了,还得多谢你给本世子找了个由头。”不仅出了恶气,还在陆临鸢面前表现了一把。
陆临鸢看了眼顾念笙侧翻的马车,车轴已断,要修好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便提议到:“你的车坏了,上我的车吧,有我在他们也不敢找你麻烦。”
“不行!”
顾念笙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青泞一声呵斥打断。
陆临鸢没好气道:“这是我的马车,你凭什么不同意?”
“我…我……我这不是嫌三个人太挤了吗!”
陆临鸢送了青泞一记白眼,“嫌挤就别蹭我的马车,找青煜去。”
青泞顿时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陆临鸢转身拉着顾念笙的手腕直接将人拖走,顾念笙乖巧的跟着她,感觉身后一道强烈而又幽怨的眼神追着自己,顾念笙直接将其无视。
陆临鸢和顾念笙上了马车,道路也恢复了通畅,青泞刚准备上来,便见车夫手中马鞭一扬,马儿就撒欢了蹄子向前跑了,留下一地烟尘和狼狈的青泞。
青泞握紧了拳头,看着扬长而去的马车,恨得咬牙切齿。
马车内气氛安静的不同凡响,与刚刚青泞在时形成强烈的反差,顾念笙不言不语就乖乖的坐在旁侧任凭陆临鸢打量,陆临鸢不由得有几分挫败。
青泞是半刻也消停不下来,而顾念笙则刚刚相反,若是她不先开口说话,只怕能相顾无言直到昭徳寺。
陆临鸢忍不住问:“他经常欺负你吗?”
顾念笙平静回答:“草民不常出门,遇到四皇子的时候并不多。”
“可每次遇到他必定会为难你,是吗?”
顾念笙不语,陆临鸢知道自己猜的不错。
“刚听他说你是少年状元,是因为嫉妒所以针对你吗?”
“四皇子乃是天潢贵胄,岂会因此嫉妒草民。”
陆临鸢冷笑,青烽那种自负的人,没才华能力,却处处妄图高人一等,只怕最见不得谁比自己优秀。
陆临鸢不记得是在哪一本野史杂记上看到过,五年前呈瑜国出了一位少年状元,年仅十五岁便一举夺魁,其学识渊博、才思敏捷,堪称当世罕见。
本以为是什么画本子故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陆临鸢不解,“你既然十五岁就中了状元,为什么没有一官半职还是布衣之身?”
像顾念笙这样的少年英才,只怕当年震惊了全国,是人人艳羡,惊才绝艳的人物,就算因为年纪小不能立刻封王拜相,但也不至于一官半职的封赏都没有吧。
顾念笙神色自若,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浅笑,但陆临鸢发现他隐在袖中的双手,微微的抖动了一下。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告诉我,我说不定能帮你。”
顾念笙苦笑,“没人能帮我。”
从小他自认自己聪慧过人,长大后必定能担负起重振顾家的重任,但当他在高中之后,祖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甚至神情痛苦,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是满满的歉意。
那一天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因为他知道了顾家最大的秘密,也知道了他肩上与生俱来的责任。
顾念笙看着陆临鸢,眸光如一池寒潭,平静而幽深,观得久了,却能看见其中蕴含着浓烈的悲伤。
“顾家家训,顾氏子弟终身不可入仕。”
陆临鸢虽然知道其中必定有隐情,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顾家家训?谁定的家训?”
陆临鸢下意识脱口而出,却又立刻明白过来,这何需顾念笙回答,顾家能定下家训的,除了顾恒还能有谁呢?
但是陆临鸢却实在想不通,顾恒为什么要立下这样的家训。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是天下所有有志儿郎心中的理想,文人志在兼济天下,武士志在精忠报国,而顾恒却生生折断了顾家后人的唯一念想。
若是无才无德的天生莽夫也就罢了,偏生顾念笙还是一个少年成名,有治国安邦之能的天才,这得要承受多大的伤痛与不甘才能像现在这般平静的述说。
马车内一室安静,两人都默不作声,只是陆临鸢心中压抑的火气使得马车内让人窒息难受。
世人对他多有怜悯,却唯独她为他而怒。
“郡主何需为草民生气,祖父既然有此决定,必然有他的道理,念笙作为顾家子孙,自然会谨遵祖父严令。”
“放屁!”陆临鸢打断道,若是当年自己意气风发之时,有人让她放弃所有,她能揍的他爹娘都不认识。
“这事儿等回去了,我自会去找你祖父问清楚,不能让他平白耽误了孩子的前途。”若说不出让她满意的答案,就是七老八十了也一样得挨揍!
陆临鸢双手抱胸,气鼓鼓的模样很是难见到,顾念笙一时觉得十分可爱,虽然并不认为陆临鸢能改变祖父的决定,但有这份为他着想的心,就已经很令他感动了。
“郡主与祖父似乎关系很好?”
“以前很好,以后就不一定了。”陆临鸢冷哼一声,心中骂了一句“不肖子孙”。
顾念笙蹙了蹙眉,“郡主既然与祖父关系匪浅,那大可不必为了在下而伤了感情。”
陆临鸢心下稍暖,不由感慨,这是多么懂事的孩子啊,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为他祖父考虑,顾恒那个混蛋玩意儿到底是让这孩子受了多少委屈!
陆临鸢伸手抚了抚顾念笙的头顶,柔声道:“没事,以后有我在,谁也不能让你受委屈,你祖父也不行。”
顾念笙一顿,心中有什么激荡开来,四目而对,思绪完全沉浸在那一片充满疼惜的目光之中,薄唇微微轻启,话到了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仿佛过了四季,又仿佛只是一瞬,顾念笙回过神来,只说出了一个字。
“好。”
浅浅一笑,如冰雪初融,万物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