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伸手。

怜惜地抚挲上百里绯月被雨水浇得冰凉的脸。

“如果本王死了，你就带着情儿回西域。”

回什么西……

百里绯月瞪大眼，他都知道了，他都知道！

“我不回，我不回去！长孙无极，我师父不是什么好人，我这么狼狈回去，他会教训我的！”

“你不要和我说这种死不死的话，你这么坏，怎么会死！”

她扑在他身上，“长孙无极，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又突然想起什么，“对，对，师父就要来京都了，他一定快要到了！我没办法的毒，他会有办法的！走，我们走！”

长孙无极没有回答，仅是盯着她深深切切的凝视，那么温柔，还有无言的各种情愫交织在一起。

于是，百里绯月明白了。

他等不到她师父来。

五年前没哭过，这一刻却控制不住放声大哭，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不放。

“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这样。长孙无极，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的。没有你，我会难过的，我真的会难过的。我没这样喜欢过一个男人，我才刚刚明白什么感觉是喜欢一个男人……”

她在他脖子上轻轻蹭着，“长孙无极，我才开始喜欢你啊……”

“婧儿，你听好。”

男人在她耳边轻轻说出一个地名。

“我恨你……我要恨你了……你不自己带我去，我会恨你的！”

不过短短时间。

滂沱大雨中，无数道黑影如飞而至，这次根本没有停留丁点时间。

恶鬼般扑向百里绯月两人。

“婧……”随后而来的凌晟下意识就要出手去护百里绯月。

却被身边穿着黑衣实则是景帝身边大太监的公公阴阳怪气开口制止道，“凌大将军，此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相信你应该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若是解决不了，陛下和整个皇族性命危殆不算，到时候天下又是一番大乱的情形，想必你不会想看见。”

凌晟眼中黑沉冷寂一片，“可婧儿是无辜的！”

“她是摄政王妃，看看她现在出手下毒杀人的狠劲，哪里又无辜了？”

“不过，”那公公话锋一转，“凌大将军你放心，你看看那边，摄政王会护着她的。”

凌晟双手捏成拳，几乎捏碎。

也就是这时候，那太监意味不明笑了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咱家都无法相信。谁能想到我们满身鲜血，杀人不眨眼的摄政王，居然也有情深的时候。”

凌晟看过去，只见那男人明明撑不住了，却还是护着百里绯月。

也是这一看，猝不及防，百里绯月被无法回转的一掌送过来，直直朝凌晟而来。

这是！

凌晟本能的就去接住被飞落过来的百里绯月！

因为知道自己撑不住了，所以把婧儿送到他这里么……

这一刻，凌晟心底的感觉实在无法形容。

“长孙无极！”

百里绯月几乎泣血撕裂吼了一声。

也就是这一转眼，凌晟刚扶住她，旁边的太监眼疾手快点了她穴道。

“你……”

“凌大将军，咱家这是为凌三小姐好，你认为呢？”

如果百里绯月不是刚刚突然被飞过来，不是眼睛心思一刻也没离开那边的长孙无极，她不至于这样就被人点了穴道。

但是此刻，她只当身后身边的人都是死的。

眼里只有暴雨中那个被围住的男人。

风在哭嚎，暴雨如注，雷声隆隆震耳。

一道道狰狞的伤口，一条条可怖的血痕，鲜红浓稠的液体刚溢出就被雨水冲到地下，腥膻的血味连大雨也洗刷不去。

百里绯月看得心如刀割，看得怒不可遏，看得恨意狂炽。

蓦然，她发出一声泣血般的惨叫。

“长孙无极！”

只见男人的身形开始摇晃不定，步履虚浮不稳，脸色惨白，血污满身，不但布满一身纵横交错的创伤，而且左臂齐肘被切断三分之一，晃悠悠地吊着，看似随时可能断落。

一颗心顿时痛断肝肠，她若不死，在场的，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绝不！

“长孙无极！”

男人转眸朝她望过来，越过万水千山，隔着雨幕。

眼神温柔缱绻至极。

百里绯月不禁又哽咽了，抖着唇瓣，她强压下呕心刺骨的悲痛。

“我会找到他，好好照顾他的……”

她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声音很小很小。

而男人那双瑰丽妖艳的瞳眸深深的凝视了她一眼。

又看向凌晟，“凌大将军，保住本王王妃性命。你该知道，本王就算死了，也有能力让这个天下血流成河！”

转而在看向那些黑衣人时。

哪怕这样，也是王者的居高临下，妖颜绝世，淡淡嗤讽不屑。

他们在他眼里，照样不过是蝼蚁。

“我长孙无极要死，也只能我自己决定。你们算什么东西。”

不！

不！

百里绯月猛地瞪向他，却见男人转身，像似人间留不住的最美流星，直直的坠入汹涌的河流中，顷刻之间便被滚滚河水吞噬。

凄厉的哭叫声与猝然劈响的雷吼交杂成绝望的哀鸣，眼见那些黑衣人顺着河流追蹑下去。

百里绯月脑袋一低，狠狠地往凌晟手臂上咬下去，再猛力一甩头，顿时活生生地从他手臂上咬下一块血淋淋、鲜嫩嫩的皮肉来。

而与此同时，站在凌晟身边的那位黑衣公公。

一声惨叫，顷刻倒地杀猪般嚎叫着翻滚。

她不是被点穴了吗！

百里绯月因为强行移穴，也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她什么都不顾了，一得到自由，百里绯月便飞快地追在他们后面，不过片刻工夫，她便发现他们团团围在一处怪石林立的河岸边，紧咬下唇，她毫不犹豫地冲入他们包围的圈圈内，随即止步，怔愣地盯住大家注视的目标。

既没有哭，也没有叫，她只是在呆了一会儿后，慢吞吞地步上前，跪下，小心翼翼地捧起躺在沙砾上的断臂。

那只手臂上，还能看见曾经他在国库救她时而留下的浅浅伤疤。

她怜惜地，紧紧的把那只断臂抱在怀里，用脸颊眷恋不舍地摩挲着。

雨水，自每一个人的脸上淌下，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去抹拭。

突然，百里绯月身子一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