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家业,说实话,能插手的地方多了去了,太子虽然地位尊贵,但能力毕竟有限。
可宫里的,陛下的,就要另当别论了。
宫里的家业,盯着的是整个内廷,怎么,从皇帝手里抢钱,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是整个外朝联手都不一定敢起这个心思。
说到底,没有人敢正面和皇权较量一番啊。
朱厚照此举,一是敲打,二来,就是为接下来的话做些铺垫。
把弘治皇帝搬出来,就是为了告诉英国公,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东宫,更是皇帝。
朱厚照笑问:“老国公,这买卖给你,这个不可能,本宫做不了这个主,但是本宫希望,英国公府可以入股,如何啊?”
“入股”,张懋眼睛一亮。
要知道,如此大的利好,若是只有太子,他张懋还不敢入一份,可要是有陛下,有宫里一份,换句话说,这安全性就大大不一样了。
张懋还未答话,朱厚照继续说到:“不过先说好,宫里要占七成,还有萧伴伴,他出银子给东厂入股,要占五分,英国公所占的,最多两成五了。
当然,宫里出技术,也出些银子,至于其余的,英国公府就得出了。”
两成五,说实话,这个比例很低了,但也还是有钱可赚的。
况且这个条件也很苛刻了,基本上就是空手套白狼了。
朱厚照很有耐心的等着,他相信英国公是个聪明人,别说挣钱,就是亏本,他也会做的。
很简单,这不仅仅是一笔经济帐,更是一笔政治投资。
果然,略加思考的英国公很快就答应了:“既然殿下看得起老臣,老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懋倒是很聪明,只是说了太子,绝口不提陛下。
朱厚照拍手叫好:“好,老国公快人快语,爽快,本宫也不藏着捏着,老国公放心,银子会有的,蛋糕会有的。
对了,本宫想起东宫的禁卫都是从勋贵子弟中挑选,本宫觉得,张仑倒是不错,赶明啊,本宫给父皇奏明,让张仑来东宫当差,也算是有件正事,免得整日把京师整的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朱厚照的意思也很直白,投桃报李,礼尚往来,既然你英国公府可以少挣些钱,那本宫就从别的方面找补给你。
东宫禁卫,虽是地位不高,确是太子的潜邸之臣,也算是当做自己人了。
张懋哪里看不出来太子的意思,自己心里的大石头一下子就落地了,本来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小畜生得罪了太子,被太子记恨。
要知道,被未来的皇帝惦记上,要么是天大的好事,要么,就是死路啊。
英国公府这种情况,不用看,就是后一种情况。
现在太子不计较或是计较不了,可日后呢,还有这个太监,日后太子登基,若是冷不丁提起,秋后算账可有如何?
可现在,如此一来,太子的意思就很明确了,就是之前的烟消云散,一笔勾销。
朱厚照交代几句,张懋虽是不明白为何,但绝不多问,都一一应下。
眼看着临近正午,张懋开口:“殿下,这时候不早了,老臣已经让人下去准备膳食了,要不……”
朱厚照抬头看了看天,说到:“那本宫恭敬不如从命了,今日就要叨扰老国公了。”
张懋连连说到:“殿下这是说些什么,殿下在此用膳,是老臣的福分啊,只是这饭食粗糙,恐是殿下不习惯,还请殿下莫要见怪啊。”
朱厚照呵呵直笑:“小事,小事。”
直到一盘盘珍馐上桌,朱厚照眼睛都直了,飞禽走兽,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啊。
朱厚照吃的不亦乐乎,还来了几杯酒,没有弘治皇帝,在场的也没有人敢拦着。
酒足饭饱之后,,临走前,朱厚照眯着眼,一副醉眼朦胧的突然说:“老国公,本宫记得杨师傅教本宫读书时,孟子·离娄章句下本宫很是喜欢啊,老国公也可以看看。
本宫还是觉得,人啊,本职工作最重要啊。”
张懋连连称是,亲自将朱厚照送到府邸门口,就用着张仑的那架马车将朱厚照送回东宫。
张懋回到府里,总觉得刚刚太子是话里有话,招了招手:“去书房把孟子给老夫找来。”
下人很快就将书找来呈上,张懋熟稔的翻了翻,很快就找到了。
当读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时,张懋停在半空的手僵住了。
想来太子说的就是这句吧,这句话指君子的品行和家风经过几代人之后,就不复存在了当然也指先辈积累的财富家产经过几代人就会败光了。
这所指的,怕就是英国公府吧。
张懋越发觉得太子不简单了,太子,到底是指什么?
张懋思来想去,想到太子最后走时说的什么本职工作,自己是勋贵,勋贵虽是尊贵,但是权势有限,管着的,也就是那一亩三分地了,难道,太子指的是京营?
对了,就是京营,大多数勋贵都在五军都护府任职,其中又以自己掌管京营为首。
英国公能在京师豪门排在前面,就是内阁阁老对自己都礼遇有加,除了英国公府忠心耿耿,两代英烈,爵位最高,京营,也是不容忽视的一条。
张懋闭了闭眼,说实话,京营在手里,自己倒也算是尽职尽责,但是权力面前,谁能不心动啊,谁又能只做包青天啊。
这三十万人马的人吃马嚼,只要自己动动指头,用点心思,这银子不就………
这些都是朝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就是最活跃的御史也不敢拿这件事做文章,这不是一人两人,整个勋贵,户部,兵部,吏部,刑部,哪一个能逃脱干系。
所以啊,在这件事上,朝中倒是意见一致,合力瞒着陛下,可万万没有想到,今日,居然被太子……
张懋猛地睁开眼睛,眼里闪过一丝痛心:“去把管家叫来,盘一盘家中的账,京师里有多少铺子都盘点出来,还有,从账上支出两万两银票,老夫带着,即刻入宫。”
张信大吃一惊,国公府虽是豪门,但是绝大多数都是土地田产,铺子一类的,现银两万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就是英国公府也是不易拿出来啊。
张信赶忙说到:“爹,这是如何啊,咱们家账上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万一有个什么,岂不是……”
张懋懒得废话,一巴掌上脸,打的张信滚到地上,捂着脸,张懋恨铁不成钢说到钱:“蠢东西,你以为你老子我不知道吗?
这钱,是给咱们张家买命的,你还在那多嘴,仑儿,仑儿,过来,大父有话给你说。”
张仑哪里见过大父这般模样,畏畏缩缩的上前:“大父,孙儿在呢。”
张懋抬起手,张仑吓得下意识往后一缩,只见蒲扇大的手掌放在张仑头上,语重心长的说着:“仑儿啊,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殿下了,万万不能有别样的心思啊,殿下绝非是你能比得上的。”
张仑似懂非懂,张懋看着一脸呆滞的孙儿,心里叹了口气,收拾收拾,等着拿了银子就进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