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对,就是现在!”
“为什么?”
“小伙计,有时候我真觉得你该去英国踢球,这样你还可以去大英图书馆找个兼职,别的不干专编百科全书。别废话了,我出钱,走不走?”
话语刚落,安德森转身便走,蒂埃里无奈,也只得跟着他后面走了出去。他不明白为什么,安德森非要拉着他这时候去买球鞋。
出了拉蒂尔比耶训练基地的大门,在青石堆砌的古城小巷中穿梭,头顶红墙让夏日阳光更显炙热,没走一会儿,蒂埃里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古城拉蒂尔比耶并不大,车站离训练基地很近,按理来说两人早已该走到了,现在,前面的安德森依旧在小巷里左转右拐地穿行着,就像只无头苍蝇似得四处乱撞。
“哈……安德森,你该不会是迷路吧?车站可不是这个方向。”蒂埃里实在是热得不行了,他一把抓住了走在前面的安德森,皱着眉头看着他。
安德森望了一眼前面:“没错,就是前面。”
“什么前面!”蒂埃里没好气地抱怨着,“再往前面走就出城上山了,你准备去山上自己编双球鞋?”
安德森笑了笑,没头没脑的忽然问道:“蒂埃里,你觉得踢球的目的是什么?”
蒂埃里白眼一翻:“进球。”
安德森笑得更开心了,他摇晃着食指:“不对,足球的目的是快乐,就像人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享受一样。现在,我们这俩踢球的就应该先享受享受,再去摩纳哥买鞋,反正今天没有训练。”
说完,他双手抱在脑后,提脚便走,全然不顾蒂埃里在后面喊叫着。
眼看着快走出城的时候,安德森停下来,伸手往左侧一指:“我们到了。”
蒂埃里抬头望去,只见安德森手指的地方是一家酒店的招牌,招牌上写着“杰罗姆旅舍”一行大字。
他越发不清楚这人想要干嘛了,于是又问道:“你来这里干嘛,睡觉?”
安德森得意地摇摇头:“酒店可不是单单只是睡觉的地方。”
“那还能干嘛?”蒂埃里再问。
“能干的事情太多了。”安德森嘿嘿笑着,“跟我进来,我带给你去看个好东西。”
蒂埃里探头往酒店里望了眼,揶揄道:“好东西?脱衣舞?”
“比脱衣舞还刺激,我敢保证,待会儿你身体里每个细胞都会大叫着‘爽死了、爽死了’!”他嘿嘿地笑着,双眼放着光,推开店门走了进去。
——
杰罗姆旅舍二楼,里面没有点灯,可屋外地中海似火的太阳依旧是把这里照得通亮,木桌上一片狼藉,花格子餐布上还留着道道褐色印迹。
安德森似乎意犹未尽,还在吸吮着手指,他意味深长地瞧着对面的蒂埃里,问道:“小伙计,怎么样?”
“爽死了,爽死了,爽死了!”蒂埃里拍打着浑圆的肚皮,“我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
说完,他又叉起餐盘里的一个晶莹剔透地丸子,在另一碟褐色酱料中蘸了蘸,然后送到嘴里。
这个丸子他一中午已经吃了四个,现在嘴里嚼着的是第五个,但他仍是吃不出这是什么东西做得。
肉丸口感脆爽弹牙,新鲜的海洋气息在酱料浓厚味道的点缀之下更为清冽,蒂埃里更根本不舍得将他吞下去。
“这里的东西怎么这样好吃?”他再次感叹着。
安德森拿起湿巾擦了擦嘴:“当然,别看这儿小得不起眼,但它可是家米其林二星餐厅。”
“哦,那这里的东西一定都很贵吧?”蒂埃里不经意地问着,他端起水杯,漱了漱口。
“很便宜了。”安德森站了起来,“他们按人头收费,13道菜1300法郎一位,我们这餐加上小费还总共还不到3000法郎,比摩纳哥那些坑人的地方强多了。”
“咳,咳,咳……”安德森的话让喝水的蒂埃里彻底呛住了,他疯狂地咳嗽着,缓了好久,方才叫道:“3000法郎?这都够我们买好几双球鞋了!安德森,我们付得起钱吗?”
安德森摇头叹气:
“蒂埃里,3000法郎能买什么好鞋?我脚下这双卡雷卡的签名同款都是6000法郎,马拉多纳的更贵,最近缺货被炒到了10000法郎一双,不过我们巴西人可不买他们阿根廷的东西。对了,你等会儿是想买谁的?”
蒂埃里瞠目结舌,他瞧着自己脚下那双300法郎的球鞋,问道:“范巴斯滕的多少钱?”
——
“先生,对不起,我们这儿没有范巴斯滕的同款?”
明晃晃地灯光下,金发碧眼的导购小姐微笑着摇头,她的脸上写满遗憾,可她对面的蒂埃里脸上的遗憾却比她更重三分。
“为什么没有?”他不解问道。
“嗯……”导购小姐仍保持着微笑,“先生,他在AC米兰已经一个赛季没出场了,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向你推荐其他人的。”
说完,她转身到旁边柜台上取出了一橙一白两双球鞋,分别介绍着:
“我左手这支是荷兰老将里杰卡尔德的国家队签名战靴,它价格是6000法郎;右手这支是路德·古利特的AC米兰最新同款,您瞧上面也有他的签名,最近我们有活动,它只要5000法郎。您也知道他这个夏天重回米兰了,所以这双签名战靴的收藏价值非常好,当然,如果您想穿着他踢球的话,也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这双球鞋的更像性能都不错,它鞋面采用的是最新……”
“您这儿……”蒂埃里打断了她的介绍,“有便宜点的吗?我只是想要双能穿着踢球的。”
导购小姐面色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脸上的微笑,她说了句稍等,然后转身走进了店面后的小仓库里,窸窸窣窣地翻弄着,没一会儿便又出来了。
她白皙纤细的手臂上沾满了灰,手里多出了一黑一白两双球鞋。
“白色的600法郎,黑色的550法郎,您要哪双?”她礼貌地问着,但蒂埃里却听出了话音之外的鄙夷……
提着买好的球鞋,蒂埃里搭乘了上前往拉蒂尔比耶的末班车,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宿舍。
安德森坐在斜倚在床头,抱着脑袋斜眼瞧着他,眼中尽是无奈与埋怨。
“我的小伙计,欺骗你的确是我的错,但是,如果我有罪,请让上帝来惩罚我,也不是像你这样拉着我丢脸!”
“签名的你嫌贵了不要我没意见,可连那600的和550的都不要,非得人家在其他仓库里给你调货找半天,掏出个350的来,我的上帝,幸好你没说自己是摩纳哥的球员,否则一线队那帮大爷的耳朵里,他们非找你麻烦不可!”
在摩纳哥的奢侈品商场里,见到蒂埃里一副穷酸的模样,安德森不得不亮明了自己是一线队员的身份,三番五次地给他解释着自己有的是钱,被下放也是暂时的,几千法郎对自己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饶是如此,蒂埃里仍是不依不饶,在奢侈品商场众人的讥笑注视下,非得要导购小姐找出双廉价球鞋不可,这让安德森大为头疼,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想到这里,安德森更觉丢脸,又抱怨着:“知道我为什么非得今天拉着你买鞋吗?因为后天一线队的教练团队就要来B队考察了!我们每个巴西孩子都知道,没双好鞋是踢不了好球的,噢,你可倒好,什么东西都往坏选,劣质商品是进不了一线队的!”
说着说着,他又站了起来,摊开了双手:“嘿,蒂埃里,我敢打赌,你一定是没见过温格先生。”
“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蒂埃里漫不经心地答着话,他从鞋盒里取出新鞋,小心翼翼地穿好,又试着走了两步,然后再跳上几步,满意地点着头。
见他这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安德森更是生气了:“如果你见过,那么肯定不会买这双破鞋了。”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绘声绘色,神情既亢奋又骄傲:
“我转会签字的那一天,温格先生可是就在现场,他还给我说过话。他鼻梁挺拔,鼻子子上戴着细边银框眼镜,那时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可他依旧是打着红色的领带,穿着笔挺的西服上,踩着黑色的皮鞋。领带扎得整洁严实,西服上没有一丝褶皱,皮鞋上没有一粒灰尘,记住,我说的是没有一粒。”
“哦?”蒂埃里瞧了眼他的方向,愣怔了一瞬,而后依旧是心不在焉似的问道:“那又怎么了?”
“所以我一直说你太嫩,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像他这样的人都是很注重外表的,你穿的破破烂烂不仅进不了他的眼睛,甚至还容易引起他的厌恶。欧洲的贵族教授,是永远都不会去贫民窟里考察的。”
安德森脸上尽是得意,他昂着脑袋,一边说一边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活像是军队里运筹帷幄的将军。
只是,若真是在战场上,安德森一定不会是位好将军,因为此刻他就没注意到身后的“敌情”。
“哈哈,不,安德森,我想你只是没见过训练时我穿短袖大裤衩时的模样。”笑声蓦然在他身后出现,猛然回头望去,一个戴着细边银框眼镜男人不知何时,早已出现在了身后。
男人扶了扶眼镜,又缓缓说道:“我看重的可不是球鞋,因为再昂贵的球鞋,也决定不了里面那双脚的价值。对吧,蒂埃里·亨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