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入城中,见屋舍紧闭,行人寥寥,徒余风卷枯草折枝窸窣作响,一片萧条景象与之前的繁盛之景截然不同,心中不禁起疑。
我记得这之前街道上还都熙熙攘攘的,争相要把凌云那个妖道绳之以法,我这是才离开多么一会,怎么就一个人也不见了。
“清月。”大仙声音从背后响起,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回应了人一声。
大仙站在我身边,一身蓝衣随萧索的风掀起片片愁云,身影显得孤冷。
见他孤身一身,我心中疑惑更盛,不禁问道:“大仙,洛阳城的人都到哪儿去了?还有那个妖道,洛溪师兄跟沂儿都去哪儿了?”
“清月。”大仙说话顿了顿,眸子轻轻落下一丝如冰的落寞,有些神伤开口:“自你昨日无端消失,发生了许多事,如果要听我说,你一定要冷静不要冲动,答应我好吗?”他似乎预想到我听完会作出的反应,最后那句甚至透出了一些恳求的意味。
昨日?我离去至今竟已经一天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静静地看着大仙,茫然地点了点头。
不好的预感像恐惧的针刺透了心脏,甚至已经快要猜透了是如何恶劣的事情,只是静静地等着从他人口中肯定下来。
“洛溪和洛沂儿妖形显露,重伤了几名平民,还将周围一带的房屋都摧毁了。如今他们被掌门关入凌云观的废墟下,并且设了封印。”
“他们为什么会显出妖形?还有,掌门他不是”
穹云派的掌门阙灵昀,也就是大仙的爹,据说十年前因和赤焱一战重伤,回到穹云后便闭关潜修至今,期间大小事务都是通过长老们暂为商定决议,如今怎么这么巧,一出关便看见了显了妖形的洛溪师兄和沂儿。
这明显就是计谋,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他们的!
而且那个人在支配星火堂弟子的同时还能提前将消息通传给穹云派掌门,这不俗的本事,实在令人瞠目。
凌露的身份,如今真是令人瞩目。
“不行,他们有危险,我必须过去救他们和大家说清楚。”
“清月,停下。”大仙挡住我的去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如果你信得过我,就把这件事交给我,好吗?”
如果有大仙帮忙的话事情或许会轻而易举了。想到这点我安心地朝他定定地看着:“您是我的师父,我当然信。”
“这就好。”他点点头,嘴唇微动,转身背对着我,“清月,洛溪和洛沂儿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这是当然的,他们两个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和同门。
“很重要。”我斩钉截铁地答着。
“这就好。”大仙偏头朝我笑了笑,捏诀行去。
这时肚子好巧不巧地咕噜噜响了起来,经过这几天的事我的确太累太饿,索性找了家客栈,点了几道爱吃的饭食便去歇息了。
这次,我没有再梦到那个场景。
没有青色的大鸟,没有古树,没有光怪陆离的世界,只是混沌的黑。
安稳,熟悉,平静。
可是黑里面慢慢勾画出了人的轮廓,我不禁去想象那是谁,会是谁,最后,变成了大仙的模样。
那是我们初识的样子。
我一时惊愕,朝那边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抓到。
莫名有一种悲伤的感觉,从心底悄然生出,这份悲伤迫使我睁开双眼,看着周围短暂花白的一片,眼泪溢出。
是什么让我这么悲伤?是梦吗?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跑出屋子狂奔着。
大仙临行的那一眼,充满了温柔,爱怜,还有无尽的不舍。
就像是诀别一般。
我用了三天三夜,精疲力尽地回到了穹云派,守山的弟子见到我,不由分说地把我绑了起来,只能任由他们把我拖到阙灵昀的面前。
我抬起头,用尽力气问道:“阙寒在哪儿?”
他不快地皱着眉,像是看着蝼蚁一般嫌恶地把余光落到我这边,“我还以为你会先担心洛溪和洛沂儿这两个妖物,看来你们的情分也不过如此。”
“阙寒在哪儿?”我鄙夷地瞥着他,像见了水沟的灰鼠一样特意把视线切过他的脸。
“你那是什么眼神?”
“阙寒在哪儿?”
“死了,拜你所赐。”他才要爆发的愤怒又收了回去,变成一种戏谑的嘲讽,“本以为身为我的后人起码会明辨是非的能力,可终究是个正邪不分的俗人,只能由我亲手斩杀,这可都是你害的。”
“死?死、死…你说什么?”我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宛如天神一般自傲的面容,咬牙切齿地质问。
虽然早就猜过…
但若非亲耳听到,他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等事实,我绝不会相信阙寒就这么死了。
忍不住地悲伤,流泪,崩溃的心脏一下一下地像要破出,最终转为了不住的大笑。
恨。
恨啊。
我好恨。为什么只有我这么痛苦,他还能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令自己满意的一切?不公平,他必须也亲自品尝。
“真好啊。终于让你这么做了。”
“你这妖女是什么意思?”阙灵昀见我这般疯状,也忍不住开口问了。
“没错,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毁掉阙寒,我特意设计让你自己动手杀死他!杀死你最寄予厚望的阙寒,没想到,哈哈哈哈!你真的中计了!堂堂穹云派掌门也不过如是。”我放肆地大笑着,同时朝一脸错愕的阙灵昀投出怜悯的眼神。
“你这妖女,我早该让凌露除了你!”阙灵昀怒不可遏地看着我,脸上青筋爆起,血液积蓄在他整张脸上快要溢出血来似的。
不过,这样最好。
“掌门,洛溪和洛沂儿已经处理好了…”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转头看去,果然是凌露。
她一反常态,浑身的衣衫残破不堪,几处伤口和血污泥泞在脸上,双眼通红,看来这几日也都是以泪洗面。
阙灵昀愤怒地命令道:“给我挖了她的眼睛,快!”
凌露怔了一下,紧接着挥起手中的短刀。
甚至来不及看清出招,眼前的画面就和自己切断了,剧痛侵袭着整个大脑,让人浑身不住地抽搐起来。
带着不甘,我强忍着疼紧咬牙关继续激怒:“自己做不到手染鲜血,还要特意指派别人……真可笑、明明你自己才杀了自己的…!”
“我不想再听到她说半个字。”
感到脸部被拖起,双颊被狠狠地捏住。
凌露现在是怎样的眼神?我想是憎恨吧。我同样憎恨她,但更多憎恨着自己。
因为是我,做出了那样的决定,把一切推给了阙寒。
伴随着疼痛,我感受不到任何的变化,伴随我的,只有血腥刺鼻的气味和永远走不出的黑。
我,太弱小了。
但总有一天我会变得强大,变得比世间任何一切都要强大,之后,我想再和你见面,陪你过生辰,一起看星,还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
绝对不要死,绝对,绝对不会死。
堵上今生来世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