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走到一半,路径也开阔起来,周围行人渐多,我忽停下问道:“这好像快到城中了,你带我来这做什么?”在我印象中星火堂这种邪门歪道应该聚集在什么暗缝隙里才对,怎么堂而皇之地把主营放在如此繁荣的城中。
他撇头看我一眼,放声道:“往里走就是了。”也不再作什么解释,我只好先跟着。
我赫然在石门上看见溧江城三个大字,我们经过的时候守门的官兵清清楚楚地说了句:“鸿易大人。”
没过多久我们便到了城中,鸿易指了指一间修饰得瑰丽豪华的房子,星火堂三个字就这么明晃晃地用金边嵌在了门扉。
心中疑惑地要进去时,突然听见后方传来十分悲戚的哭喊声,转头一看,一名双眼红肿的妇人正追着两名衣印红焰的黑衣男子,那两男子各一手环抱着襁褓婴儿,显然是星火堂的弟子。
想不到光天白日,各正派人士竟容忍此处邪教抓活人却不顾?若是阙寒还在,定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
“鸿易堂主,你不管管你的弟子,就任凭他们在城中为非作歹吗?”
鸿易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姑娘,你可真是说笑了,我星火堂又不是什么名门正派,自然需要不惜一切修炼功法。”话语之中,带有几分轻蔑。
“好。”我微笑着朝他点点头,凝指化出两道冰箭,“您不想教育弟子,我就帮您一把。”
双箭待发,鸿易突然赔笑过来摁下我的手,朝后厉声命令道:“把孩子还给她!”那两名弟子糊涂地摸不着头,乖乖地还给了那名妇人。
鸿易眉眼一挑,语气和善道:“我说姑娘,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我没理他,径直朝屋里走去。
通过厅堂到后院处,鸿易抢步拦在我身前,伸手向另一旁的假石山示意。
暗道藏在假山内的窟道,确实不易察觉,走过石壁修建的窄道,只见繁多大小各异的箱子陈列其中,仅留了四盏油灯照明。
鸿易从最角落的箱子里拿出来一颗拳头般大小的白珍珠,用盒子盛着交到我手里。
“这是蜃珠,只要给它输入法力就能将人的记忆短暂显现出来。”
我先前在书中看到过,蜃是海中妖物,最擅释放幻境蛊惑人沉迷其中捕杀,其内丹便是这蜃珠了。
“待我施术后你就会知晓那时究竟发生何事了,记住,你看到的只是我记忆的画面,不是实质的东西,可别随便动手…”
我白他一眼,“你好生啰嗦,快开始吧。”
鸿易抬手咳了几声,另手直接将那蜃珠捏碎,瞬间迸出无数雾一般浑浑的白光遮住了周围的世界,眨眼之间,周围景色已是大变。
“师尊在上,徒儿所说句句属实!洛沂儿和洛溪两兄妹的确是星火堂前堂主余孽,他们潜入穹云勾结清月,就是想耽误师兄的仙道!”穹云派内,凌露正对着一扇石门义愤填膺地说着。
石门内传出一阵白气,忽地,便听见里面的人冷冷地说:“你仅凭片面之词,我实在无法信你,若我出关必定先杀了你。”
凌露一怔,露出几分惧意,接着咬唇跪在石门前继续说:“师尊,实不相瞒,洛沂儿洛溪兄妹如今化作妖形在城内大开杀戒,师兄他非但不阻止,反而要护那两妖物!这也都是清月那个妖女言语蛊惑所致啊,凌露实在不想看见师兄因此沦落邪道,愿一死请师尊出手拨乱反正!”她话语字字铿锵,抬剑欲自刎。
凌露将剑置于脖颈的瞬间,石门突然大开,一道气劲打飞了她手中的剑,紧接着一道蓝光朝空中快速飞去。
凌露大喜,拭了眼角溢出的泪,转而变换成一副胜利般的模样自我陶醉地笑着,连身后逐渐靠近的鸿易都未发现。
“你做事还真是狠毒。”
对这声音的来源,凌露竟毫不在意,从容地回过头笑了笑:“不然,你想让那两个前堂主的野种的哪一个来顶替你做星火堂堂主之位呢?不要忘了,你只是有妖形,不是真的妖。”
鸿易甩了甩衣袖,言语不屑:“呵,星火堂曾是月影教分支,堂主只能由修为身后的妖来做无可厚非,只是现在星火堂早已另创门派,我又何惧?”
凌露笑道:“是啊,你何惧?只不过是取不到星火堂长老的助力,空当堂主永远得不到快速修炼的法门和密室的宝物,等那两个人回来,你得到的一切都随时奉还啦!你我合作多年现在又跟我装什么正人君子!”
鸿易一阵沉默,只等凌露又说:“我现在要去帮师尊,你要不要亲手除掉那两个余孽就看自己,反正我不会帮你杀。”捏了捏掌心也跟了上去。
原来之前一件件一桩桩事都是凌露和鸿易在合作,她究竟安的什么心?就为了对付我做了这么多恶事?
听了凌露最后这句话,我的心不禁慌乱起来,默默祈祷千万不要看到那个画面。
场景再次变幻,洛阳城内已是血雨腥风,绵延无尽的惨叫和痛哭声撞痛耳膜,脚下横尸遍地,尸山血海的怖景映入眼帘,我不禁捂住了嘴。
血链接成蜿蜒的河流印进双眼,浅蓝色的衣袂闪过瞬间,黝黑色斑驳刻在往日的无暇上,一身风骨傲气变得稀薄,像是被狂风连根拔起的枯草,染上冬日初晨的霜雪那般凄凉。
“大仙…!”
声音在喉部发出,我诧异地抹着从眼眶不断溢出的温热,手在颤抖着,试着挡住视线。
可是从缝隙中看去,一切又变得那么恐怖,我听到阙灵韵恨铁不成钢般怒声的斥责;我看到破碎的身形用残剑支撑着来保护身后两条巨蛇;我感到那些血液翻滚的事实像锁链一样冰冷地缠绕着我。
我,究极在看什么呢?
我,究极在喊着什么呢?
我,究极在为谁疼痛呢?
不知道,不清楚,世界的一切仿佛都变成火云般鲜艳迷惑的东西,疯狂地在我心里挖出那本早已逝去的东西,无力感渗透我全身上下,坠入无尽黑暗的深渊,只为躲藏着。
“只是这种程度就受不了,这么脆弱你还怎么复仇?”
尖锐的话语如针般刺痛身体,我不禁猛地睁开了双眼。
密室内,纤纤正一脸愤怒地和鸿易打的不可开交,她出手诡异,变幻无常,却总显得是鸿易占在上方一样。
我不禁出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废话!”纤纤扭头看着我,“你被这鬼东西骗了都不知道?他是想用你炼…!”鸿易眼神忽然变得犀利起来,伸手掐断了纤纤的脖子。
“纤纤!”我惊叫一声,化出冰刀便向鸿易砍去。
“哼!雕虫小技!”鸿易不以为然地徒手握住冰刀,手中震气捏碎化拳结结实实打来。
只觉肚子一阵剧痛,咸涩的液体呛了出来。
这老贼还真是深藏不露,只这几年…怕是修为已经和阙灵韵相当,怪不得如此肆无忌惮地行这违反天道之事。
“你这些年靠活人修炼邪道,就不怕天谴吗?!”
“呵呵,你不会真的以为只靠活人就能使我进步如飞吧?还是要靠这神物。”鸿易将纤纤扔在一边,拿出那颗玉石捏了捏,“月灵之蕴,最能增人修为,可是远古大神才能有的东西,就是用你幻境中喊的那个大仙的尸骨炼化的。”
如五雷轰顶般,脑中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如果他是月灵玉…如果他是月灵玉…
那岂不是灵魂也都没有了……
鸿易大笑着,表情挤压变形的脸,这份愤怒让我疯魔了。
我目眦尽裂地瞪着那张可憎的脸,想尖声撕裂了那笑声般大叫:“不可能!你说谎!说谎!!!”
他恶心的嘴脸开始眉飞色舞:“可事实就是如此,你所取的那点残魂,不,应该只是一点灵气而已,只不过比普通灵气更醇厚些许而已。”
“我要杀了你!”我拼尽全部法力攻向鸿易,他只是轻松躲过,我的四肢便再使不上一丁点力气,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伸出粘着血肉的指甲奸笑,轻蔑地看着我淡淡道:“蠢货。”
到头来,还是什么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