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缦姐,你在忙什么?要帮忙吗?”
“没什么。”
“是给我做新衣服吗?”边子白期待的眼神,清澈且明亮,让人不忍拒绝。
可惜,路姬根本就没有打算给边子白做新衣服,不过她还是对边子白这家伙的喜好有点好笑,喜欢穿新衣服,跟小孩似的。
路姬做贼似的,偷偷放下手中的女红,遮遮掩掩地往簸箕里塞,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她藏在身后。抬头的一霎那,感觉不太对劲,别看卫人开放,可女人总会有一些私密的东西要自己亲自动手。比如说亵裤,亵衣,肚兜之类的,甚至有更加诱惑的纱衣。
前两种一般都是以轻薄为主,主要是就寝时候穿的,纱衣就不得了了,这玩意是女人的专用,而且非曼妙年轻者不敢穿,主要这玩意透明,后世的黑丝、蕾丝都差远了。一来,这玩意高档,是蚕丝布,也算是丝绸的一种另外就是透视度很高,却因为布料的光泽度太好,穿在身上只有肢体运动的时候才会有若隐若现之感……
好吧,礼乐这等享受,还不是边子白能够接触到的待遇。
别说边子白了,就算是一般的士大夫,家族人口太多,资源太少,也养不起一支像样的舞女团队。
天子八佾,诸侯六佾,卿大夫四佾,士二佾。
佾是指跳舞舞女的排列数,一佾就是一排,一排八人,如果是八佾的话,就是六十四个人,普通的士大夫想要享受这等荣耀,至少要凑齐天子一半的人数。这点人对周天子来说恐怕不算个事,但对于普通的大夫一级的贵族来说,就不容易了。礼乐的存在是祭祀很重要的一部分,八佾也好,六佾也罢,都是需要在宗庙里跳舞,尤其是一些战舞,用来显示祖先奋斗的不易。
战舞,永远是礼乐中的主旋律。其次才是酒宴中的漫舞。
碍于面子,舞者有包吃包住的福利条件,从小开始培养,穿着也不能太寒酸,尤其是在表演的时候,一身铠甲是需要的,还有丝绸,调教舞女的教官等等,一个舞女的花费,等同于一个普通亲兵加小妾的费用。别看舞女的铠甲不以实用为主,但能奢华的绝对不朴实,仅服装费上就花费就足有让一个小富之家破产。而且这些铠甲亲卫根本就不能用。
其次就是食物,跳舞是很耗费体能的,吃的太差,恐怕无法支撑一场程序繁琐的表演,所以吃的要比普通亲卫要好。糜子饭,咸菜疙瘩管饱是满足不了舞女的胃口的,必须要有一定的肉食……
再者就是穿戴,总不至于穿地破破烂烂的出门吧?
这时代的贵族还有将舞女叫出来款待贵宾的习惯,穿一身麻布的素衣,主人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一样样,一件件,加起来,养一个舞女的靡费绝对不小于纳妾。
边子白略显失望地往路姬身后探头看去,就看到一抹红色,突然喊道:“缦姐,你看那是什么?”
“什么?”
就在路缦注意力转移的那一刻,边子白飞快地将路缦藏好的簸箕翻了出来,看到是朱红色的不了,摸着挺滑的。比划了一下,才发现真不是给自己做衣裳,因为布料太少了一点。悻悻然道:“什么嘛!朱色太妖艳了,要是青色就好了。”
丝绸染色不容易,相比普通的布料来说,更加难以渲染。红色的布料不多见,价格也不便宜。
按理说,他的年纪,别看小,那是假象。心理年龄都能给路缦当叔叔了,可他还是架不住想要一套新衣裳,一套完整的,属于这个时代的衣裳,新的。之所以一定要注明是新的,那是因为他身上的这套衣服是旧的。是在城里的旧衣店里买来的,穿着也合身,可就是心里有点疙瘩,别人穿过的。在战国每一个城市的旧衣铺,越是成色新的衣服越不能买。因为这可能是城里的无赖子从城外坟地里脱死人衣服拿来卖的。除此之外,还有买成衣的铺子,不过用的材料都很普通。这个时代的衣裳要么就是麻布的,穿在身上扎人的很。要么就是丝绸的,价格昂贵,前者他有了一套,后者,恐怕他买不起。他身上的这身衣裳就是麻布的,他倒不是因为麻布扎人才想着要新衣裳。
而是前两天他听说城内有一群人专门做一种没有本钱的买卖,专门就从墓地淘换来一些看着很新的衣服。显然这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裳。
边子白相信他身上的衣服应该不是,可架不住心里头别扭啊!
以至于他都想要换刚来时穿的那身行头,要不是那身行头上面的补丁实在多了一点,恐怕他早就换回去了。
“行了,等过些天食肆的生意做出来了,给你裁布料,做新衣裳。”路缦红着脸将做女红的藤条簸箕从边子白手中夺走,放在了柜子里。这一会儿的功夫,而耳朵根都是火烧一般的烫。
就路缦反常的举动,在边子白的眼底里,早就有所觉察,似乎他刚才捏在手里的布料似成相识。有点像是自己偷偷摸摸做出来的裤衩子。
依照颜色来看,路姬刚才在做的恐怕不是自己的……
答案呼之欲出,应该是路缦自己的贴身衣物。女人的贴身衣物被一个男人动过了,得亏不是在礼教僵硬的明清,要不然他就要负责到底了。
一个是心知肚明,一个是后知后觉。
尴尬之间却无话可说的寂静,让人很不自在。
好在这种尴尬很快被一个来访者打破了:“这位是边……学士,边大人吧!”
学士是一个子虚乌有的官职,至于大人的称呼,是敬语。这里的大人可以指耶耶老爹,家里的长辈,族里的长辈,德高望重的老者等等,用在官场并不多见。
只是对方不过是一个管家的身份,还是小官僚的管家,面对官员的那一刻,天生就矮上好几辈。
“嗯……”边子白有种很羞耻的感觉,他在一个错误的时代,获得了一个错误的官职,这种身份在任何时代都只有一个称呼佞臣。一旦贴上了奸佞的标签,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开启属于他的奸臣道路。十五岁的年纪,就当奸臣,这恐怕在历史上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安安七岁在绿林,
周瑜九岁去带兵。
甘罗十二为丞相,
解缙十四入朝门。
……
可为什么轮到自己就成了子白十五魅君上。
他要是个美女,数人嫉妒也就算了。可问题是他是个男的,还是有打算在历史长卷上书学属于自己的传奇。让他哭笑不得的是,他的仕途之路,刚打开就点歪了。
还在呆滞之中的边子白在路缦的几次提醒之下,才缓过劲来,眼神有点木讷地看着到访的老者。看模样已经是稳重的年纪,穿着很朴实,却很干净,给人一种挺舒服的印象。尤其是对方的姿态很低,身高不矮,也没有故意献媚的举动,却给人一种浑身上下没有骨头的错觉。
“你是?”
“老奴是禁卫军门下旅帅仲叔牙下仆人,梁。”老者微微缩了缩脑袋,坐在他面前的,看着呆呆傻傻的家伙,年纪还小的过分,可总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暗示。对了,就像是碰到了半大的狼崽子一样,稍不留神,就会扑上来咬上一口。
老头是仲叔家的家奴,要么是跟着家主的姓,要么干脆就没有姓氏。这在大家族中很常见,有功劳的,有苦劳的,被主家看重的才有资格获得主人的姓氏。相当于是一种最高的奖励。就像是明朝时代的郑成功,他被赐姓朱之后,就成了国姓爷,是一种最高的荣耀。
在战国也是如此,不过战国的仆人想要获得主人家的姓氏就更难一些。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地位很低贱的私生子。私生子的血泪史就不用多说了,从仆人做起,几乎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
边子白点了点头,老者的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来干什么?仲叔家是卫国的老牌大夫阶层的一员,属于地方势力,不过已经没落了,族内的人才断层,已经很久没有出过三司之类的高官了。
“所谓何来?”
“家主为恭贺边学士出仕而欢喜,特命小人准备礼物若干,前来贺喜。”
边子白开始举棋不定起来,还没有正式当官,就有人来贿赂他,这礼物到底是收还是不收?他也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