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变作为经常作死的人士,倒霉的事情多了,从来不从自己的身上寻找原因,而是认为周围的人对他充满了恶意。
其实,就苟变的性格,这家伙心里根本就藏不住事,得意的时候就会嚷嚷几句,失意了,更加要嚷嚷。得益于他标志性的大嗓门,就算是故意压低了声音,也能传出去好几个院子。苟变去女闾寻欢作乐的好事还是他自己说的,他以为路姬去后院了,就没人听到他说的话了。
没想到,连传话的人都不需要,他自己就小喇叭出去了。
怨得了谁?
苟变盯着边子白,眼神中充满了威胁的味道。
恐怕在他看来,读书人是最不靠谱的一种人,人前卖笑,背后下刀子的尽是这样的。可边子白不怕他啊!被威胁的次数多了,他就知道苟变除了长了一张狗脸,别看呲牙咧嘴的,但绝对不会咬人。
“我没有。”
苟变扭头看向赵武。后者气地冷哼一声,挑衅的小眼神鄙夷了一下苟变,似乎对他说:不服就动手。
歪着脑袋想了想,苟变认为武者是可靠的,点头道:“我相信赵武的人品,武者没有这多花花肠子。”
在马背上扭动了一会儿,苟变幽幽道:“再说,路姬肯定看不上老秦人,太粗了。”在赵武脸上秀了一把优越感之后,苟变有种神清气爽的通透,心情顿时大好。可不就是这样,老秦人日子不好过,享受方面和中原差远了去。且不说吃喝,就算是用的器具布料都比不上中原。
好吧,赵武被苟变秀优越了,他忽然发现自己挑衅苟变的行为简直就是愚蠢至极,苟斌脑子里转悠的东西,绝对不是他这等朴实的关中汉子能够想得明白的,就在一霎那间,赵武抑郁了。
且不说,让不靠谱的苟变去抢看守的活,将边子白的行动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可就算是老谋深算的子思也肯定不会想到,苟变会不靠谱到准备帮边子白逃跑。当然这是他一厢情愿的念头,边子白根本就没有想要跑。
虽说卫国地域太小,快马加鞭的话,一不留神就可能出国一趟。
可真要逃跑不是这么一回事,那种举家迁移的劳累,加上摆脱追捕的心虑,才是逃亡路上最让人绝望的东西。说白了,就是人生安全没有保障,不仅没有保障,还有可能在悬赏的情况下,将其当作猎物的可能出现。
帝丘城内,街头一如既往的喧嚣。
不时会有马车经过热闹的街道,甚至还有风尘仆仆的官员从不远的城邑赶来。大朝会的日子就是这样,一个月三次,每次都会有大批官员赶来参加朝会的情况。
子思从相府登车的那一刻,回首愣了一会儿,随即将脑中的念头挥去。
将心头想要出手的内心的欲动压了下去,决定到时候见机行事。
显然这次举报边子白的案件和他无关,原先他有干涉其中的念头。多年的从政经历让他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这让他警觉之余选择更加保守的做法。只要不是针对他,对子思来说影响不大。
子思是卫国朝堂的领头人物,国相的出场自然是最后的。反正大人物最后出现是惯例,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觉得不对劲。
子思进入宫门之后不久,卿大夫们就三五成群,一边闲聊一边从休憩的偏殿走出来。等子思的马车停下,卿大夫们这才施礼:“见过相国!”
“诸位同僚!”
说着,子思也不做一一答谢,他身份地位摆在哪儿呢?真要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来,卫公姬颓恐怕要在大殿里傻等半天了。
大殿的石阶前,少正渠义如同标枪一样站着,后背笔直,头上的梁冠有种直冲云霄的气势。谁都知道,渠义的性格,他平日里很少开口,但是一旦开口,就会让很多人头痛不已。正如其他士大夫猜测的那样,渠义和子思这对副手和一把手之间的关系很微妙。
渠义朝着子思的方向了点了点头,这对于属下来说已经是过分了。
可子思并不在意,表现出国相该有的气度,笑了笑对身后的士大夫说道:“诸位,时辰差不多了。”
按照君子居左,武将站右,文臣武将站好之后,在就有宦官拿着皮鞭在石阶前准备好了,三通响鞭之后,士大夫们开始跟着领头的国相进入大殿。
在石阶顶端是一个平台,也是大殿出入的大门口,公子训站在大殿的门口,躬身施礼表示对士大夫们的感谢。他从获得卫公姬颓认可,定为太子之后,就获得了此项权利。别看是个苦差事,可公子们的所有奋斗目标就是这个苦差事。
只有赢得了这个苦差事,他们才能窥视卫公之位。
往日的公子训总是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可今天,显然公子训走神了,在国相子思走到近前还仿佛没有看到人似的,等到子思咳嗽了一声提醒,才猛然惊醒,连忙恭迎道:“国相幸苦。”
丞相这个官职,位列百官之首,但是在华夏历史上,多次被废除,不是没有原因的。这是一个士大夫和国君共治天下的官场领袖,丞相的存在,在很大程度上是对国君的制约。比如说,国君需要在丞相上朝的时候站立迎接,退朝之后,也需要将丞相送出大殿。这样一来,对国君来说,丞相是对君权有了很大的制约。即便国君因为年纪大了,行动不便,这份仪式就得太子主持。可见国相在百官之中的权势,是无法动摇的庞大。
公子训的走神落在了卫公姬颓的眼中,这一刻,他心头流露出的恐怕失望大于期待。
“恭迎卫公。”
在丁祇的搀扶下,卫公进入大殿正中,坐北朝南的位置坐下。
文武百官在子思的带领下,也相继坐下。
和往常一样,丁祇往前走了半步之后,朗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是一句说词,就算是卫国这等小国,国内发生的事也不少。加上一年之中大朝会的数量本来就不多,堆积起来一天之内想要处理完也不容易。
渠义可不管其他人,站了起来,文武中间的过道里,朗声道:“执政府少正渠义,启奏。”
“呈上来。”
就算卫公已经知道渠义的奏章里要说些什么,他还是按照流程来做,刻意掩盖了自己的情绪。
看完了呈上的奏章,卫公放在简牍,看向渠义:“此事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