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不要呆坐在此了奴婢看着心疼。您已经一日未曾用膳了若是饿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微带哭腔的劝慰声好似从天边传来,如此虚无缥缈没有一点真实感。
栖凤阁中,沈霄月呆呆坐在窗边,明媚大方的面容上覆着一层哀戚和憔悴已经没有当初明艳惑人的美丽与傲然,她就像是被暴雨浇打过后的牡丹艳色犹在,但明媚已失。
看着沈霄月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的贴身婢女心忧不已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可她只是婢女实在是没什么法子能让沈霄月不要这样伤心只能干着急。
自从柔嫔有孕的消息传遍后宫后娘娘就是这副模样,呆呆坐在窗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看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
可若说她心里难过悲伤可她们却又没看见娘娘落泪甚至偶尔她轻轻的叹息微微上挑的凤眸中流转的眸光也非痛苦而是失望和释怀。
她好像是在为柔嫔有孕的事情难过,又好像是思绪在云端飘飞,轻飘飘的没有着落点,谁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如此,又为什么伤怀。
沈霄月带进宫的两个宫女都是从小伺候沈霄月的,她们见过她们的小姐在西北风沙之地策马扬鞭,在炎炎烈日下纵马飞奔,笑颜灿然若阳,瑰丽而璀璨。
她们也见过沈霄月舞刀弄剑,偶尔清晨习练武艺时还会与兄长战得热火朝天、不分上下,一手长枪惊若翩鸿,舞起来枪影成林,极是炫目。
可她们却从来没有见过沈霄月这样失魂落魄、伤怀恍惚的模样,不免的,这两个最是忠心沈霄月的婢女对宴君贤充满了怨念和些许的埋怨。
沈霄月一直觉得自己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好像塞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思绪,既是为柔嫔有孕的事情惊讶,又是为宴君贤的欺骗愤怒,又是为他不爱她而难过。
其实沈霄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伤怀什么,到底是因为宴君贤一直在欺骗他,还是在为……那个自称一直是宴君贤替身的那个人伤心。
沈霄月甚至不知道他真正的姓名为何,甚至不知道在那些时日里,他陪伴着她的时间有哪些,他对她又是何等感情。
可是她就是难以克制的去想,如果他真的取代了宴君贤成为帝王,那么他们之间该如何呢?他说,她可以出宫再嫁。可是沈霄月却并不确定出宫再嫁于她而言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不说她离宫后那些人是不是会用有色眼光看她,也不管她是不是能找到合心意的男子,光只是宴君贤与那个她不知道姓名的人,就足以让沈霄月犹豫。
她当初入宫,是真的喜欢宴君贤的。宴君贤十六岁登基时,她才十三岁,那时豆蔻年华的沈霄月一缕情丝便寄托在了宴君贤身上,所以当初不顾父兄反对执意入宫。
而入宫后,宴君贤对她的温柔、体贴和疼爱,让沈霄月越发爱慕他,如果说最开始她对宴君贤的喜欢若浮萍一般轻薄如柳絮,那么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她就是真的对宴君贤情根深种。
可是现在有人告诉她,在这一年中她面对的是两个宴君贤,真正的那个对她是虚假的宠爱,心中满是对她的不耐和不喜。而假的那个才是对她温柔无限、体贴不已的人。
如果是这样,那她情根深种的人到底是谁?是最开始她心动的那个少年帝王,还是这一年里来与她交颈依偎的“替身”?沈霄月觉得自己很迷茫,她想不通,也理不清这一团乱麻。
柔嫔有孕,沈霄月心中自是凄楚无限,更明白当初宴君贤那句“你年岁尚小不宜有孕”不过是欺骗她所言,他不过就是不愿亲近她罢了。
可在得知柔嫔有孕后,就连沈霄月自己也搞不清楚,她到底是为了宴君贤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伤心失望,还是为了他将她禁足、这些时日来从不曾见她一面而失落难过。
沈霄月从不是心思细腻的人,她到此时,依旧是分不清自己心中所爱所念的到底是何人,原本心头就是一片乱麻,柔嫔有孕更是加剧了她的胡思乱想。
“娘娘,少爷来见您了。”就在沈霄月抿着唇神思不属时,她的贴身丫鬟突然快步走进,面露惊喜的凑到她耳边轻声禀告道。
沈霄月悚然一惊,回过神来,不由蹙了蹙柳眉:“二哥他又冒险进宫了?上次他夜里偷偷进宫来瞧我,便吓得我好几日不敢安眠,生怕他被人发现,怎地今日他又这么大胆?”
沈霄月自不小心毁了柔嫔李茗雪的容颜后,就被玄渊禁足于栖凤阁,对外界之事一干不知,如今得知沈天歌又入宫,真是又气又急。
和一向沉稳肃穆的大哥不同,二哥沈天歌从来都是这样自在随心、潇洒不羁的惫懒性子,任性更甚于她,那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如何不叫她心惊担忧。
沈霄月一双美目陡然抬起,扫过她这两个贴身丫鬟,皱眉道:“你们是不是将我的事情告诉二哥了?”
她是怕这两个丫鬟担心她,所以心急之下将她憔悴难过的消息传出去告诉了沈天歌,所以他才又贸然入宫见她。若是那样,害得二哥的岂不就是她了,若是沈天歌因为此事惹怒天颜,沈霄月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沈霄月的两个贴身婢女对视一眼,皆是不解迷惑:“娘娘,奴婢没有将消息传出宫去,更不曾将消息递到少爷手中。”
沈霄月被禁足,她们这些伺候的宫人们又岂有例外,这些时日来她们都出不得这栖凤阁,每日吃食都是由宫人送进宫的,栖凤阁上下皆不得出宫,更别提传什么消息了。
也幸好,虽然陛下禁足了娘娘,但日常起居上没有苛刻,统摄六宫的惠太妃并没有在娘娘的份例上动什么手脚。
“娘娘,二少爷不是悄悄来的,他穿着宫中侍卫的铠甲前来拜见的。”另一个婢女微微摇头说道,“想来二少爷应该是得了陛下执意才来探望娘娘的,并非私自进宫。”
沈霄月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不由点了点头:“既如此,便请二哥进来吧。”沈霄月随意打理了一下自己,总算让她看上去没有那么憔悴,方出了内室去见沈天歌。
到外室后,她果然就见沈天歌一身银甲挺拔、风姿如许,不若之前偷溜入宫时穿着夜行衣,便松了口气,轻嗔一声:“二哥,你怎地入宫做了侍卫,可真是吓死我了。”
沈天歌先是一笑,然后就见沈霄月神情憔悴,这三分笑意便散去了,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他心中确是自语,妹妹确实不适合再留在宫中了,他定了定心神,开口将这段时间的事情和想法一一与沈霄月道来。
初听沈天歌上一次偷偷入宫就被发现,沈霄月是担忧惊惶又听他说陛下勤政爱民他极是敬佩,沈霄月心中涌起一股自己都不明白的自豪来。
而到最后沈天歌隐晦的劝她离宫再嫁,沈霄月悚然一惊,美目瞪向兄长:“陛下他与你说起了此事?”
沈天歌点了点头:“没错,陛下已经与我说清楚了,妹妹,你留在宫中也是虚度岁月,不如出宫罢!你日后总会找到你的如意郎君的。”
沈霄月面色复杂,低下头去不言不语。
沈天歌见她如此,不由长长叹了口气:“妹妹,这些时日以来,我为陛下侍卫贴身守护,以我所见,陛下并非耽于儿女情长之人,你要的东西,他给不了。如今陛下既然开口放你出宫,你便不要错过了这个机会。”
见沈霄月还是不肯答应,沈天歌心中一痛,到底不忍心见她如此执迷,便狠了狠心道:“你可知光是你出自沈家这一条,陛下就绝对不会让你怀有子嗣。”
沈霄月浑身一个颤抖,抿了抿唇,嘴唇轻颤,脸色煞白,有些事情她自己心里不是不知道,但她嫁妆不主动和有人点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
垂下眼眸,沈霄月眸中露出几抹苦涩道:“二哥,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那就好,你千万不要钻牛角尖,陛下虽好,但他却并非你的良人。”沈天歌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沈霄月的头,语气满含温柔。
沈霄月抿紧唇,神色沉凝,声音极轻:“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