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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洛克福尔摩斯突然归来不仅让艾琳和玛丽吃了一惊,侦探本人也是格外匆忙。
不说别的,至少可以先把矿工的衣服换下来再登上火车嘛。昨夜福尔摩斯先生那身风尘仆仆的打扮让玛丽很是怀疑他是前脚刚跟随其他工人从矿场离开,后脚就直奔火车站买了抵达巴黎的车票。
好在即便是直接回来的,可福尔摩斯在巴黎的某个落脚的旅店内寄存了一部分行李。第二天再见面时歇洛克福尔摩斯已经离开了艾琳艾德勒女士的房产,并且换上了他再标准不过的英国绅士打扮。
不得不承认,纵然侦探和莫里亚蒂教授在立场上截然不同,可行事作风多少有些宿敌惺惺相惜的意味:就算是在时尚之都巴黎两位来自英国的男士也仍然坚持自己的穿衣风格,丝毫不为法国的流行和风潮所动。
昨夜临时穿上埃里克衣物的歇洛克固然别有风格,但玛丽总觉得怪怪的。还是拎着手杖、穿着英式西装的歇洛克福尔摩斯最英俊啦。
“波洛先生还在巴黎度假呢”玛丽提议道“不如今日去不过看望他?”
“送个消息即可”福尔摩斯说,“要是需要见面,波洛会来见我的不必要浪费时间于毫无意义的社交。”
“……”
比比谁更大牌还行。玛丽失笑出声现在她多少理解了阿加莎克里斯蒂女士的心情了明明本人也是柯南道尔爵士的头号粉丝但阿婆可没有波洛先生同福尔摩斯见一面。
穿越之前玛丽格外憧憬强强联合的画面,但穿越之后,自己成为了作者玛丽想,要菲利普路德和歇洛克福尔摩斯同框,她估计也是不乐意的。
先不提同行问题,若是共同调查一个案子,免不了有“谁强谁弱”的问题产生。虽说歇洛克福尔摩斯是玛丽最喜爱的侦探形象,但要自己的亲儿子甘拜下风,她也是不情愿的。
而抛去作者的考量,单看“人物关系”的话,福尔摩斯本人的一句不必浪费时间足以解释一切。
他和赫尔克里波洛先生确实是自幼相识的好友,相互了解、彼此认同。然而正因如此,两个人才应该将各自的时间和机会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必须见面的时候会见面的,用不着特地碰头联系感情。
这大概就是聪明人之间的神交模式吧。
于是玛丽不再多言,她再次扫了一眼福尔摩斯的打扮:“但你的确打算出门拜访他人,是吗?”
一般情况下,要不是特地出门,福尔摩斯不会拎着手杖,还把帽子戴上的。而在伦敦协同查案这么久,玛丽也总结出了规律:要是去摸爬滚打追查线索,福尔摩斯更倾向于变装,或者穿着深色系的衣服。
而他今天一袭米色外套,足以证明今日的福尔摩斯不打算踏进泥地或者直奔地下水道这是在伦敦养成的习惯,因为弄脏了衣服哈德森太太会抓狂的。
“是的。”
福尔摩斯颔首:“蒙苏的一位工人委托我去拜访他在巴黎的母亲。”
玛丽:“需要我一同前行吗?”
福尔摩斯:“如果你没有其他打算的话,可以。”
也就是说这位母亲并非案件相关的人物,玛丽来不来都行。
她左右无事,玛丽更不想在艾琳的公寓干耗着,便欣然提出同行邀请:“请稍等,我换身方便的衣服。”
工人的母亲,自然不会在玛丽经常出没的地方工作居住。
福尔摩斯叫了一辆马车,他们来到了金滴路。玛丽跟在侦探身后,陪同他寻觅一位名字叫做绮尔维斯马卡尔的洗衣工。
洗衣工居住的环境,同伦敦的白教堂区没有什么区别。走出来的妇女有着贫民常有的憔悴神情和瘦削的身形,她一双手浸泡得近乎发白,看到衣着干净且体面的福尔摩斯和玛丽时,那双常年酗酒导致浑浊的眼睛流露出诧异的色彩。
“先生、小姐,”她开口,“你们有什么事?”
认真辨认的话,这位洗衣工年轻时应该是一位美人,但时光和贫穷是那么的残忍。玛丽觉得应该是过度生育和酒精毁了她。
福尔摩斯神情平静:“我是艾蒂安的朋友,夫人。”
洗衣工干笑几声:“艾蒂安还能有穿着燕尾服的朋友?”
福尔摩斯可没有穿着燕尾服出门,这句话说来就是为了嘲讽。但侦探并不在意对方说了什么,在得到回应后他继续说道:“你的儿子托我向你捎信,他最近在蒙苏的矿上干活,工资比之前大大减少,加上蒙苏正在持续罢工,日子格外难捱,无法向往日一样寄钱过来。”
“怪不得这几个月毫无消息。”
洗衣工摇了摇头:“罢工,罢工能有什么用呢。不复工饿死的又不是老板经理们。”
玛丽微微拧起了眉头。
罢工能有什么用呢?如这位工人的母亲所说,没有了收入,资产者不会饿死,但是工人会。可饶是如此,载入史册的罢工事件仍然数不胜数,直至二十一世纪。玛丽知道对于一些人来说这难以理解资产者觉得工人已经拿到工资了,这是无理取闹甚至有些穷人,像这位绮尔维斯马卡尔女士,同样不能理解工人们放弃工资表示抗议的行为。
玛丽只觉得无奈又悲凉。
福尔摩斯:“艾蒂安就说了这么多,夫人。”
“你要是好心,尊贵的先生,”洗衣工说,“既然和艾蒂安是朋友,也多瞧瞧他的母亲。”
玛丽刚想开口询问这位夫人需要什么帮助时,福尔摩斯却直接提起了手杖:“若是可以,夫人,请你最好考虑一下戒酒的可能。”
玛丽:“……”
那一刹那,她立刻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虽然玛丽本人也过着一旦断更就没饭吃的日子,但她的情况怎么也比穷人好很多。按道理来讲,几个英镑的施舍就足够一名洗衣女工多买点肉补充营养毕竟在玛丽看来,这位夫人已经憔悴得近乎病态了。
但福尔摩斯先生的一句戒酒点醒了她。
不是每个人都期望过上更好的生活的,比起斗争,更多的人在走投无路时选择沉沦。玛丽可以当场掏出足够的英镑交到这位夫人手里,但她转头就会兑换成酒精。
她的儿子在蒙苏罢工,而母亲却在巴黎沉溺堕落。离开洗衣工的住处时,玛丽只觉得心情说不出的沉重。
她见过穷人,见过几乎一无所有的工人。但玛丽很幸运,她的那些工人朋友们已然成为华生夫人的摩斯坦,还有她的爱尔兰朋友们,尽管贫穷,却仍然活得充满希望。至于米尔顿的工会代表希金斯更不用多说,他的女儿尘肺病难以治愈,可他本人却依然挺直脊梁。
但他们也只是无数穷人的其中一面罢了。
“蒙苏的情况是不是很糟糕,”玛丽问道,“比米尔顿还要糟糕?”
“一年前你抵达米尔顿时,当地纺棉工人们的罢工刚刚开始,”福尔摩斯回应,“而蒙苏的罢工却持续许久了。”
“……”
玛丽流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你说需要我协助,”玛丽说,“是否需要我前去蒙苏?”
福尔摩斯低了低头。
他端详玛丽片刻,而后开口:“如果有必要,我确实需要一名帮手。但是玛丽,你得确定你能接受蒙苏的环境。”
玛丽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我去过贫民窟,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饶是如此,你也只是见过伦敦贫民窟的区区一角,玛丽小姐。生活在蒙苏的工人们,过的生活可能比你所见所知的更为……原始一些。”
她言语之间带着不平的意味,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则以同样的方式反击回去。玛丽不否认他说的没错,伦敦的贫民窟不能代表全世界穷人居住的地方,红发的爱尔兰女士摩斯坦和她的朋友们也不能代表全部的穷人。
小镇米尔顿的情况来自于盖斯凯尔夫人的视角,她描述了劳资关系的矛盾,却不见得懂得工人们的真实生活状态。但玛丽也读过真实描述工人情况的书籍,她记得符拉索夫一次又一次的当众演讲,也记得高尔基笔下的童年生活。玛丽大概能明白福尔摩斯先生所谓的“原始”是指的什么。
“人类只有在吃饱穿暖时才会顾及体面,”玛丽说,“我不否认有许多人短了吃穿也会心怀骨气,就像是米尔顿的希金斯先生一样。但更多的人没有接触体面的机会,比起惊讶于他们的举止,还是阻止莫里亚蒂教授更为重要。我会尽力收起自己的情绪还有……同情心的。”
福尔摩斯扯了扯嘴角,但他没笑。
“我知道了,”侦探说,“你能有这个觉悟,很好。但我们毋须现在返回蒙苏,巴黎的线索同样重要。”
话是这么说,但玛丽高兴不起来。
她其实有些生气不是气福尔摩斯出言提醒,也不是气自己帮不到穷人。这是第一次,玛丽在考虑到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的动机时,带上了愤怒的情绪。
他想犯罪,想操纵市场,玛丽姑且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每次都要左右穷人的生死?
若非亲自见到教授本人,她还能将莫里亚蒂想象成一名无情冷酷的反派bss,一名站在大资本家背后,想要搞垄断主义控制世界的恶人。但他不是,至少在玛丽仅有的两次见面中他没有表现出任何野心,教授甚至对魅影、对受到威胁吓坏了的索蕾莉小姐表现出了同情。
这样的人,到底想做什么啊?
回到艾琳的公寓时,玛丽仍然心事重重。她推开卧房的门,本以为今日凯瑟琳和莉迪亚一同出门观光了,却没料到莉迪亚正坐在窗边,抱着膝盖怔怔出神。
推开门的玛丽被莉迪亚吓了一跳,莉迪亚也同样被突然回来的玛丽吓了一跳。班纳特家的小妹一个寒颤,险些从窗边摔下去。
见到是玛丽她才放心下来,忍不住抱怨:“你怎么突然回来啦?”
玛丽:“……你怎么没出门?”
莉迪亚没吭声。
她下意识地躲开了玛丽的目光,拿起了手边的手帕,帕子绣花绣了一半,但就算是手工一塌糊涂的玛丽,也能看出来莉迪亚的心不在焉。
行吧,这还在自己和自己较劲呢。
之前玛丽再次打击了莉迪亚的开店想法,换谁接二连三被否定梦想,也会心生气馁的。
而玛丽,前脚随福尔摩斯拜访了酗酒的洗衣女工,后脚就看到自家小妹为“梦想”烦恼,其中落差的滋味……真是令人心情复杂。
玛丽没忘记莉迪亚是什么时候开始放缓态度的,就是在米尔顿,就是在她亲眼见识到尼古拉斯希金斯的女儿因为尘肺病久病不起之后。
于是玛丽想了想:“你闷着也没用,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莉迪亚立刻警惕起来:“你又想带我去哪儿?”
玛丽扯起了久违的假笑:“我刚刚来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任务带小妹见证人间真实1/1。
以及昨天的评论我压力好大3你们姜花说要写西幻,就是想放飞自我爽一爽,我写不来正统西幻的,n那种开局一本规则书办不到啊!
感谢米子火火火、何来共鸣x52、宴才乐杯、我书读得少你别骗我、zey27040的地雷,感谢爱的秘密的手榴弹,感谢竹轩钰依x5、小萤子x10、耒井x10、夜叉先后x20、秃秃x19、蟹堡王、灵乌x10、的营养液。谢谢姑娘们,挨个抱起来举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