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娑罗花香,在一瞬间盈满了鼻翼。
冰冰凉凉,带着让人心安的气息。
君慕浅的动作顿住了,微微低眸,就瞥到一抹熟悉的绯色。
也只是不到半秒钟的事情,她身上的锁链就已经全部断裂了开来,继而,竟是直接化为了虚无,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容轻一只手揽住紫衣女子的腰,将她带进怀中,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枚金色的簪子。
簪子上有着浓烈的光在流转着,而正是这光,阻绝了言少陵的靠近。
他像是已经没有戴面具的习惯了,美到极致的面容暴露在空气中,让人的心尖一颤。
这种超越了性别的美,骤然出现在这座暗室之中,带给人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
容轻的重瞳微深,眸中浮着森凉的杀意和浅浅的嗜血之色。
原本已经被压制住的暗面,竟然在这个时候,将要有复苏的趋势。
哪怕是君慕浅,都能感觉到容轻在这一刻处于一种极为暴怒的状态之中。
绯衣男子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面上不露任何情绪,就让人为之惊惧。
气势之磅礴,犹如海浪一般,压得人喘不过起来。
哪怕是修身养性那么多年的言少陵,都有一瞬的暗惊。
容轻神色淡淡,目光冷寒。
而在他看到君慕浅的脖颈以及手腕处勒出的那几道血痕时,气息更是冰冷了几分。
他抬手,按住她的手腕,只是轻轻一滑,就将那些血迹全部抹去了。
在看时,已是光洁如初。
指尖触及到的几许温暖,让容轻的手顿了一下,他敛了敛眸,这才终于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言少陵。
金光将他的身体固定到了那里,而也不知道这金光中到底有什么,言少陵的面容浮起了痛苦之色。
眉目拧在了一起,仿佛在强忍着什么。
“欲望……”容轻看了一眼,淡声,“被欲望吞噬的人。”
七情六欲,有时候倒也是个十分害人的存在。
君慕浅是真的没有料到,容轻会突然出现,好像他就一直在她身边一样,从未离开。
她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从她的腰间拨了下来,抬起头:“你知道我在这儿?”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被言少陵究竟弄到哪里来了,看来,血域域主手上还有能够移形换位的法宝。
容轻神色微顿,他没答,而是重新伸出手来,将她稍显凌乱的发丝绾到耳后。
“嗯。”他垂垂眸,嗓音清冷,却又低沉得诱人,“我来晚了。”
如果不是他已经到了断命原,看到了那些,恐怕他是不可能这么快出现的。
容轻眼神微冷,虽然血域域主手上的先天法宝都是复制品,但不可否认,在这种低级大陆还是能发挥出通天的作用来。
他刚刚出关,身上又有诸多限制,也还是太慢了。
倘若他再晚上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不是他愿意见的,也不能承受。
如果……容轻抬眸,墨色氤氲着,不是在这里的话,是不是就可以……
而听到这四个字,君慕浅的心忽然震了一下。
以前倒是也有不少人追求过她,男女老少皆有。
甜言蜜语她也不是没听过,曾经更有一位西域少君的候选人,对着她天天念情诗。
但是再怎么甜再怎么蜜,她都没有半点感触。
然而,这四个字,却让她有了极大的触动,心神都被冲击到了。
我来晚了。
不怎么甜蜜,也没有任何辞藻点缀,甚至声音也没有什么起伏,但偏偏……就是戳到了心里面。
这个人啊,确实无情无欲,无爱无恨,结果有时候,就是能够轻而易举地用几个字,几个动作,触碰到心神的防线。
“其实你不来,我也不会有什么事。”君慕浅平复了一下情绪,晃了晃手中的符纸,“他若是敢再靠近,现在应该已经被炸没了。”
言少陵再强,也不可能有姜纣强。
连姜纣都被她这加强版的惊雷符重伤了,言少陵不死也要残。
“不一样。”容轻却是微微摇头,他看着她,淡淡一语,“哪怕你比我强了,我还是要来的。”
这并不是会不会有事,或者强不强弱不弱的问题。
这是一个男人能不能扛得起肩上责任的问题。
听到这句话,君慕浅微微挑眉:“轻美人,我发现我们这么久没见,你好像变了不少。”
只是不知道,这窍是不是开对了地方?
“是么?”容轻也挑眉,“哪里变了?”
君慕浅:“……”
这是又把皮球踢给她了?
好奸诈!
“不说了。”君慕浅活动了一下胳膊,揉了揉肩膀,“还是先出去吧,也不知道现在过了多久了。”
虽然她感觉她失去意识的时间没有多久,但正是这个不确定,才更让人忧虑。
别等她出去,百宗大战已经结束了。
容轻微微颔首:“嗯。”
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搭理一旁的言少陵,朝着暗室的门口走去。
而就在这时,言少陵像是忍耐了许久,终于出声了,带着几分颤抖:“慕姑娘,你真的不能参加百宗大战!”
他知晓,她的性子很是要强。
也诚如她所说,他也不是她的什么人,所以他不可能劝动她,让她打消这个主意。
所以,她唯有将她困到这里,以此达到目的。
方才,他的确因为心思全部被戳中有些恼羞成怒,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现在冷静下来后,也不由悚然。
他的自制力一向很强,就算小时候被天机老人那般虐待,出现了阴暗的心思,也只是对一些凡兽幼兽下手,忍下来杀人的冲动。
怎么这一次,却如此禁不起激怒?
听到这么一句话,君慕浅的脚步顿了下来。
她没有回头,声音冷冷清清:“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地劝了,那么我也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百宗大战,我不可能退出!”
这不仅是她和容轻之间的交易,也是她开启日后征程的第一步!
退?永远不可能。
“不”言少陵闭了闭眼,声音疲惫不堪,涩然无比,“如果我说,你参加了百宗大战,你就会死呢?”
真的不能啊,会死的。
所有人……都会死。
是的,他那么喜欢她,不可能骗她的。
“这就不是你要管的事情了。”君慕浅淡淡,“言楼主,我这次不杀你,因为你告诉过我关于髓灵针的事情,但是”
她的腕骨抬起,七星挽月鞭瞬间从袖中而出。
“啪”的一声,就直接抽在了言少陵的身上。
那附着了星辰与太阴之力的紫色长鞭侵蚀了皮肤,生疼无比。
言少陵神色未变,眼神却是黯淡了不少。
他也没有躲避,就生生地受下了那一鞭。
君慕浅拢袖,七星挽月鞭又抽了回来,她大步迈出:“没有下次了。”
下次,就不会再有任何情面了。
言少陵的身子蓦地一震,脸色又是苍白了几分。
容轻这时,忽然偏过头来。
哪怕是这么阴暗的室中,都难掩他的光华,肌肤上仿佛有着莹光在流动。
而后,他绯唇微启,缓缓说了一句话。
言少陵猛地抬起头来,神色间似有不可置信:“你说是……”
可是,他明明已经确定过了。
容轻不答,抬手握住那枚金色的簪子,也跟着走了出去。
但是,在他走出去之后,言少陵却倏然吐出一口血来,肌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了下来。
竟是一瞬间!
回归了原来的病弱之躯!
言少陵一时间,没怎么喘过气来,他捂着胸口,慢慢地坐了下来。
唇角不断有着鲜血溢出,腕骨上清晰可见青色的筋脉。
体内有着如万虫噬咬般的疼痛,一阵盖过一阵,源源不断。
言少陵擦干净了唇边的鲜血之后,却是笑了起来,笑声也越来越大。
这个惩罚,倒是对他再合适不过了。
方才容轻说的那句话是天机老人,是她杀的。
是了,言少陵垂下眸来,细密的睫毛颤动着。
如果天机老人不死,不要说他能不能恢复健康,就算是命也不会留下。
所以那个男人,才轻而易举将他的健康取走了吧。
言少陵微微摇头,血域域主的提议他的确动了心,但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有些事情勉强不了。
所以他只想保她平安,让她退出百宗大战,远离断命原这个是非之地。
可惜,终于还是伤害到她了。
他这一生,当真活得更笑话一样。
“不”言少陵像是想起了什么,挣扎着站了起来,“断命原……”
他剧烈地咳嗽着,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出来之后,君慕浅才发现,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但是,言少陵竟然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她给弄到了距离断命原几千里之外的地方。
这绝对不是言少陵能办得到的,果然是有着血域域主的参与。
君慕浅思索了一下,觉得不到必要的时候,还是不能用天遁术。
而且用完天遁术,她都会疲惫很久。
所以这几千里的距离该如何是好?
就在君慕浅沉思的时候,容轻忽然抬起了手,将那枚金色的簪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君慕浅微怔了一下。
这根簪子做工十分精细,通体赤金,簪身上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簪头处挂着一颗晶莹饱满的珍珠吊坠。
风一动,泠泠作响。
饶是见过那么多首饰头面,君慕浅也不由得被这根金色的簪子攫取住了心神。
其实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的奢侈华贵,但偏偏就是有一种魔力在其中,吸引着人的目光。
君慕浅抬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用眼神再问这是什么意思。
“送给你的,慕慕。”容轻的眸光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清冷的嗓音也染上了浅淡的笑,“金凤簪。”
金凤簪!
听到这个名字,君慕浅的瞳孔微微地收缩了一下,瞬间回神,脱口:“先天灵宝金凤簪?”
在诸多先天灵宝中,金凤簪的名气并不大。
但是再怎么说,也是先天灵宝。
容轻居然要送她先天灵宝?
“应该是吧。”容轻也没有说什么别的,他直接抬手,便将金凤簪插在了她用一条紫色飘带挽起的头发里。
插好之后,他略略后退一步,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微微蹙眉:“还可以。”
方才看着还挺好看,怎么这一插上去,就失了几分颜色。
不过,凑凑活活用了。
君慕浅没能拒绝他的动作,罕见地懵了一下:“轻美人,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这可不是普通的簪子,是金凤簪啊!
听他这个口吻,仿佛就只是随手送出去了一件随处可见的东西。
这么大手笔?
“知道。”容轻顿了顿,尾音轻扬,“不喜欢吗?”
扶苏说,赠发簪就是一种表达爱意的方式,也是情人间的定情信物。
他这么做,她也一定能懂。
然而,容轻这一次失算了。
因为君慕浅根本没考虑到这一层,并不是说她不知道,只是先天灵宝这四个字的冲击力委实过于巨大。
先天灵宝总共就那么多,不增不减,珍贵至极。
“不,这个我绝对不能收。”君慕浅抬起手来,“我可没有先天灵宝回送给你。”
如果是普通的首饰,她不会推辞,但金凤簪实在是受之有愧。
君慕浅的手刚刚触及到金凤簪的时候,却又被容轻的手给握住了。
“不用回送。”头顶上是带着几分笑的声音,“很配你,我才拿出来的。”
君慕浅抬眸看他。
容轻像是知道了她在想什么,轻描淡写:“对我来说,算不得珍贵。”
君慕浅沉默了一下,才道:“那我先收下了,日后再看吧。”
话罢,像是想起了什么:“这金凤簪,你是怎么得来的?”
“怎么得来的……”容轻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丝迷惑,他轻声喃喃,眉心蹙了起来。
金凤簪,金凤簪……
“唰”
就在此刻,脑海中忽然掠过了几幅画面。
画面不太清晰,但依然能看出那是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子。
而耳边,也有着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朦朦胧胧。
“轻儿,这金凤簪你拿好了,记住,这是给我……”
声音再一次断掉,同样的毫无预兆。
容轻微微回神,他摇了摇头:“忘记了,应该是许久之前了。”
“唔。”君慕浅若有所思,“轻美人,我现在觉得,你很有可能患上一种名为老年痴呆的病。”
什么事都能忘,以后可该怎么办。
君尊主的脑海里忽然就蹦出来一个面露茫然的绯衣男子在找路,她,捂了捂胸口,有点……可爱。
“老年?”闻言,容轻重瞳眯起,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神色带着点危险的意味。
“当我没说。”君慕浅咳嗽了一声,“我得赶紧回去了,要不然,就赶不上百宗大战了。”
看来,只能用地遁术无限赶路了。
“嗯,走吧。”容轻很自然地拉住了她的手,低着嗓音说了一句,“抱紧我。”
下一秒,他动了。
君慕浅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只能迫不得已地抱住了他精瘦的腰,心里顺便感叹了一声手感极好。
等到再次落地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宽阔的断命原。
果然是没过多久,有些人还在吃饭。
“这次多谢你了,公子。”君慕浅肃然,“如果没有你,我可能真的得费点劲。”
闻言,容轻的眉梢扬了起来:“谢我?”
君慕浅认真:“谢你。”
“哦?”容轻环抱着双臂,借着身高优势看她,“怎么谢?”
“你提。”君慕浅不假思索,她很大方,目前也很富。
容轻微微点头:“那就……”
“诶,等一下!”君慕浅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轻美人,这边来一下。”
说完,她拉着容轻就进了一边的森林中,指了指前方:“你看。”
容轻又一次感受到了无奈,但也没有什么办法,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君慕浅又开口了,声音压制着怒意:“大渣男!”
容轻:“……”
而这时,前方也传来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