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来了,北荒。
这已经是紫灵第四次进北荒城,而在鼎城,等待她的是又一场的腥风血雨,还是云淡风轻呢?此次回来,除了她原本带去北荒的衣物和曾今的那把凤鸣,紫灵什么都没带回来。她在雪族时几大长老送给她的那些厚礼,她全部留给了郎卡。
一进官驿,紫灵便要来热水,先洗了个热水澡,洗去了连赶几天路的一身尘埃与疲惫。她出来的时候,窦如风正坐在隔壁屋内等她。
是她刻意要他不要急着走,她有话要跟他谈。
因是初春,哪怕再怎么擦头发也不可能即刻就干,她也不想叫窦如风一味苦等,且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虽有点失礼,但她也不甚在意的,披散着一背的如瀑发丝跨进了隔壁房内。
她不甚在意,窦如风却看得一怔,一怔之后便就有些不自在了起来。待见到她面上一片坦荡的神情,丝毫都不以为意的态度,他也就慢慢地又放开了。
虽觉尴尬,但再尴尬也要问出口。
紫灵进房之后,在他的上首位置坐了,伸手端来高几上茶碗,揭开茶碗盖,盯着碗内漂浮在上面的几片龙井,用寻常的口气,淡声问道,“如风将军,不知安乐王爷对于我将他放倒这件事,眼下他的气可消了一些?”
听到她开口,窦如风转眼看向她,实话道,“这个嘛,就是有再大的气,这都过去六七个月时日了,他的气也总该消了。至于其他,我就不甚清楚了。”
“那就好,那就好。”
紫灵心里稍微放了点心,至于其他么,她不理他就是了,他总不会像东方火焱和南宫泓钰他们那般将她囚禁起来吧?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这种招数对她没用。
在心里略微思索了顷刻后,她低首啜饮了一口茶后,一边将茶碗往高几上放去,一边转脸看向他,开口又问道,“那皇上总没想要逼我回鼎城吧?”
“额”
她的话一出口,窦如飞便不由觉得有点尴尬了,他避开她直视过来的眸子,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傅骑都尉已在北荒官驿中住了有些天了。”
“咣当”一声,紫灵手里的茶碗重重跌落在了高几上。她动作飞快地起身,几步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然后伸手抓住了他随意放在椅子扶手上面的手。她仰脸看着他,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急切而直白的道,“窦如风,我们也别拐弯抹角了,你跟我说实话,皇上总不会对我还存那不该有的心思吧?”
闻她此言,因她的这一太过亲密的举动,而差点被惊得失态地跳起身的窦如风,慌忙放松原本紧绷着的,已经半站起身的身体,又坐了回去。他看着她,开口宽慰她道,“没有,你安心吧。皇上只是想见你一面叙叙旧,没别的意思。”
紫灵却不敢轻信,她紧紧抓着他的手,红着眼眶,哽着喉头,轻声问,“真的?你不要骗我,我真的斗不动了,窦如风。若是再来一次,我就只能死了,你不要骗我。”
窦如风见她这幅样子,心中又怎会好受。他忙连连点头,开口让她安心,“真的,真的,我如何都不会骗你,把你往你视之为火坑的宫内推。即便骁儿还存那个心,我也只帮你,不帮他,你放心。”
紫灵这才总算放了心,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微微弯唇,笑了笑后,松开他的手,起身走回原位落座。
话既然已经摊开来,都说到这份上了,窦如风也就不再顾忌什么。在她落座之后,他转脸看向她,面带几分忧色的出声道,“骁儿那你无需担心,怕只怕南宫璃不会让你好过。”
南宫骁毕竟已是帝位,他若一意用强,把她关在宫内,她是没办法对付他。可南宫璃就不同了,不是盛怒之下的南宫璃,紫灵并不怕他。
“他既然气已经消了,我不理他就是了。他还能将我关起来不成,他知道没用。若他执意如此,那大家就互相伤害,弄个两败俱伤,来个鱼死网破好了。”
然而,她说的时候是语气轻飘飘,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一派无所谓的样子,可窦如风却听得一阵心惊肉跳。
窦如风的心里面即刻清楚,此次她回鼎城,若众人不遂了她的意,那她可能真的会死给谁看。如此一想,他便再不提回鼎城这话茬,随她高兴待到什么时候,就待到什么时候去了。
只是他可以不提,随紫灵高兴,可已经在北荒官驿内住了大半月的傅精忠却等不下去了。皇上日日派八百里快马来问归期,他能如何,只能主动找到紫灵,询问归期。
他寻过来的时候,紫灵与窦如风正在屋内坐着对弈,他的人才刚一出现在门口,紫灵便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围着他转了一圈。
傅精忠不知她这是何意,只得顿在原地,朝她略微弯腰,虚抱一拳,先开口招呼了一声,“末将从四品骑都尉傅精忠见过娉婷郡主。”
紫灵将双臂抱胸,略微歪着头,斜眼看着他,用阴阳怪调的语气嘲讽了起来,“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驸马爷啊!怎么数年未见,我们的驸马爷竟还只是个从四品的骑都尉啊?”
只见,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傅精忠面上瞬间便一阵红白,他尴尬的杆在原地,一时间接话不是,不接话也不是。
紫灵也并不等他接话,她眸光冷冷地盯着他,唇畔擎着几丝冷笑,开口又讥笑道,“莫不是之所以会如此,就如那常言所道一般,一朝天子一朝臣,看来我们当今皇上不大待见您啊,傅骑都尉!”
“郡主。”
眼见傅精忠面上越来越难看,马上就挂不住了,窦如风赶忙出声,做起了和事老,“还请您瞧在末将的面上,就别再捉弄傅骑都尉了吧。
“哼!”
他既开口,紫灵自然不好再为难傅精忠,便瞪着他,打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后,一甩头,旋身跨进了房内。
等她先进去了,在原位坐了,傅精忠一整面上表情,这才跨步走了进去。他几步走到她的面前,略微弯腰,低眼垂目,低声开口问道,“郡主,皇上已一催再催,末将斗胆,敢问郡主预备何时回鼎城?”
紫灵也不去看他,将视线定在手中捏着的棋子上,冷着脸,口气不善地道,“傅骑都尉若是着急,自己先回去便可。至于我,我高兴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我就是不回,您傅骑都尉可是预备将我绑了回去交差不成?”
傅精忠一听这话,只得将腰弯得更低,道一声,“末将不敢!”
紫灵却还是不想给他好脸色看,但也确实不好做的太过,毕竟他如何也是明月公主的夫君,怎么也要留点见面的余地,便冷着脸道,“就这几天之内。”
“是。那末将就不在这打扰郡主与将军对弈,末将先退下了。”
闻她如此说,傅精忠忙应一声,然后朝窦如飞略微弯腰,随后往后退两步,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等他出去了,待听他的脚步声走远了,窦如风抬眼看着对面一脸不痛快表情的人,不敢苟同地摇着头道,“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了,他当日也只不过是职责所在,奉命行事,你又何苦将他得罪狠了。”
“哼!”
紫灵却没什么好气地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地道,“我若不是看在明月公主的份上,我即便不弄死他,我也要非去了他半条命不可!”
“好了!”
窦如风有些受不了地拧起眉头,好意规劝道,“回了一趟雪国,怎地变得戾气这么重。你好歹一个姑娘家,说话多少还是顾忌点,怎好嘴里不是去他的,就是弄死他这类。”
见他这是要着恼,紫灵忙缓和了面部表情,弯唇笑着道,“我这不过是说些气话罢了,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不这样说话了,你别生气嘛。”只不过,她嘴里虽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她只是不想再忍,再装了而已,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然而,这话是如何都不能说出来,只能暗自在心里想想罢了,唉
窦如风一连与紫灵对弈了三天,却是一盘都没赢。但他也没输,他们下到最后,全是平局收场。
面对这一局面,在对弈这件事上,至今还尚未遇到过对手的窦如风,一时间心里面还真有点无法接受。
他在看了她良久后,既佩服又有点心有不甘的开口道,“我之前竟不知你于棋艺方面竟也如此精通,亏得你是女子,这若是男子,让你上了战场可还了得!”
棋盘如战场,他是武将,会如此想很正常。
正捧着茶碗喝茶的紫灵,闻声,抬眼看向他,弯唇淡笑着道,“你说得太夸张了,我哪里懂怎么领兵作战这种事。再者,我也没赢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
窦如风受不了地瞪她一眼,“你在雪国做了什么,早传遍了整个岭北与北荒城。雪族人直说你是神灵派下来的女萨满,是来帮助他们雪族人的。”
之所以会如此,自然是因为她与雪族那位最大的,神叨叨的大巫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抢了他的法杖和麋的关系,还有便是因为她的缘故,岭北集市才会重新打开,雪族人心里面感激她罢了。
听他如此说,紫灵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就她懂的那点作战本事,哪里能在他眼前现啊,她也就不说话了,只朝他讪讪地笑了笑。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