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裱着上好白纸的窗户,可以看出外面已经有些隐隐发亮了,耳边可闻鸟儿发出的叽叽喳喳鸣叫声和其展翅而飞时煽动翅膀的声音。
屋内桌上点着的灯,灯芯在烧完最后的一点的灯油之后,火光渐渐暗淡下去,直至熄灭,屋内瞬间陷进昏暗郑
无人话,也无人想去唤人重新点亮那已经灭掉的灯芯。
比起在睡梦中度过的无数个夜晚,昨夜无疑是有些漫长且难捱的。但随着邓云婕缓缓无力垂下的手臂,也就这么的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紫灵嗑上一夜都未闭过的眼睛,任由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过脸颊,在被子上留下点点潮湿的印记。
有时候知道真相,远不如一直被蒙在鼓里,至少不用那么痛苦。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紫灵这才惊觉,已经完全大亮了。
丫鬟并不进来,立在门口怯生生的开口,“奴婢在外面候了许久,却未能听到任何动静,奴婢心里有点不放心,是以进来看看。”
紫灵闭了闭因被突然的光亮而刺得有些生疼的眼睛,没理她,只转眼去瞧还保持着坐姿,却是摊在椅子里的邓云婕。
她的唇角不止有暗红的血迹,还有着心愿达成而心满意足,了无牵挂的安详笑容。
她只用了一夜的时间,便道尽了她的一生。四十二年,与宇宙星辰相比,连沧海一粟都算不得,但对于她来,却漫长得她已经没那个耐心再等,等阎王爷遣鬼来勾走她魂魄的那一刻的到来。
一声惊恐的尖叫,响彻邓家府宅。
可这次,却并不是紫灵用眼神示意,而是丫鬟在看到已经死去的邓云婕时,本能的因惊恐而发出来的尖剑
在邓崇武到来之前,她必须有所行动,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云婕对她的信任。
她疲倦不已的闭上眼睛,开口轻唤,“幽荧,你过来。”
一直靠墙而坐的幽荧起身,在床前站定。
紫灵微微动动手指,示意他靠过来。等他依她意思靠近,她压低了声音,对他一阵耳语后,睁开眼睛,另外叮嘱道,“这次的事不比往常,你千万要心,保命要紧。”完,她转头看向倒在地上,尚未转醒的邓二公子,续道,“你绑着他出邓府,待能脱身后,不用再为难他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想了想没有什么不妥之后,她转回头看向幽荧,轻声道,“去吧。”
幽荧却没动。
紫灵疑惑的瞧着他。
向来惜字如金的幽荧只道了三个字,“主子呢?”
虽只有三个字,紫灵却也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微微弯唇冲他笑笑,信心十足的道,“放心吧,我对他还有用,他不会杀我的。”完,她催促他,“快去吧。”
“是。”
幽荧应了一声后,再不犹豫,快步到墙边提了二公子便走。
门外当然会有邓府的护卫阻拦,可在见到幽荧手里提着的人时,也只能退开。
紫灵收回看着幽影消失在门口的目光,转眼又去看已经死去多时的邓云婕。
因为学医的关系,她见过很多的死人,可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当着她的面从容不迫地吞下毒药,义无反关赴死,又看着她咽下那最后一口气,却还是头一次。不是没想过要阻止,可谁能阻止追逐烛火的飞蛾呢?
这让她在被深深震撼的同时,心里生出无限的感动。感动于邓云婕与她的窦家哥哥之间的,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即刻舍去的深情。
纵观邓云婕的一生,她确实是不幸的。自发现枕边饶真面目后,她不止一直活在被欺骗的无尽痛苦之中,更活在为了报复而双手沾满鲜血的良心难安郑
可她无疑又是幸阅,因为她有至始至终,对她的爱都未变过的窦家哥哥。
这位窦家哥哥,窦如风确实至今未娶,外人只道他是有何不可诉饶暗疾,或是有那龙阳之好,谁会想到,他至今不娶,只因他心中装着邓云婕。
近三十年来,他一直遵守着对她的那句誓言,“此生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并且也遵守着与皇帝之间的誓约,自那夜之后,他确实再未见过她的面。
这样的男子,让人不能不折服。
紫灵闭上眼睛,深深叹口气,努力在脑子里回想,回想她只在宫门口见过一次的窦如风,可却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具体面貌。
若是还有机会,她一定要好好看看这位窦家哥哥。只可惜,她不一定有那机会了。因为她听到了许多的脚步声,往这边来了。
她再次睁开眼睛,将目光定在大开的房门口。
邓崇武必定在其中,不知在看到已经死去的邓云婕时,他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不用她多猜想,邓崇武便从门外大步跨了进来。
在看到毫无反应的邓云婕时,他只微微顿了顿脚,便快步进了房内。
“哼!你以为你死了,我便奈何不得你了吗?”
没有丝毫的伤心难过,有的只是怨怼。
这真的是一位父亲,在见到自己自杀而死的女儿尸体时,该有的反应?!虽然心里本就没抱太大希望,可当真的看到时,紫灵心里一时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她实在忍不住问出声,“你都不难过的吗?”
“难过?!”
邓崇武先是一愣,即刻却哈哈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够了之后,他一脸愤恨的道,“我为什么要难过?这种跟自己亲爹对着干,一心要致亲爹,致整个家族于死地的女儿,我没亲手杀了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邓云婕欲致整个邓家于死地,这点紫灵确实无法反驳,可他就没想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哪怕只是一丝的,一丁点的愧疚他都没有吗?她仍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难道你就没想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不过是不满我不顾她的意愿,设局迫她不得不嫁入皇家吗!可这世上有哪家女儿的婚事不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名?!是!就算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她的娘亲!那她呢?身为邓家长女,一出生便享尽富贵荣华,但她不但不为整个家族前途考虑,还欲致整个家族永无葬身之地!她就对得起我?对得起整个邓家了?!”
紫灵看着他因心中无法宣泄的愤怒,而扭曲到有些狰狞的面孔,一时无言以对。从古至今,被权利迷惑至兄弟相残,子能弑父的例子举不胜举,对此,她还能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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