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被紫灵遣去探望尚在养伤中的朔风的幽荧与青莲回转到刑部,预备接了她回安乐王府。幽荧并未进去,留在刑部大门外,等青莲进去唤紫灵出来。
领青莲进后院的刑部守卫,一指书房的门,告诉她娉婷郡主就在书房内后,也不等她反应,便自行离开了。
青莲被他弄得一脸莫名,她又未得罪他,不知他怎地如此无礼。
“呜呜郡主啊,下官心里苦啊,苦啊。。。。”
正欲敲门的青莲,惊愕地缩回了手,她总算明白过来,为何那守卫不领她过来了。。。。。
房内,紫灵瞧着不知是真醉,还是只是在借酒装疯的崔袖清,努力让自己不要失礼的笑出来。
崔袖清上半身半趴在桌面上,打着酒嗝,诉苦道,“下官这刑部一品尚书当的,还不如原本的七品县丞来得要舒坦。在桃园,可没鼎城这么多不能得罪的高官皇族。”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瞧着对面哭得满脸都是泪痕的人,紫灵缓缓垂眸,伸手端起面前的酒杯,一仰头,喝光了杯中的扶风烈酒。
在她阻止尚主事进宫去查那位因心脏衰竭而死的,浣衣间的管事公公后,崔袖清在用尽了办法,想从她嘴里套出幕后主谋不成之后,他以已是晚饭点,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招待她一顿,然后,事情就完全不在她控制之内了。
本来,她是想顺水推舟的,在饭桌上灌醉崔袖清,以此从他口中套出一些话的。哪曾想,崔袖清不但酒量差,酒品亦算不上好。
当然,她并不敢真的断定,他是真的醉了。
紫灵转眼瞧向将她的杯子重新满上的,陪桌的尚主事,点头至谢,“有劳了。”
尚主事忙起身回了一礼,“不敢,郡主您客气了。”
与崔袖清三两酒下肚便醉得不像个样子不同,这尚主事的酒量好得出奇,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他面上竟是一点酒意都没樱
紫灵酒量本浅,何况喝的还是扶风烈酒。她能坚持到此刻,完全是因为事前偷偷吃了解酒药丸的缘故。
见她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尚主事在起身为她添酒的时候,赞叹道,“郡主您的酒量真是好,是属下至今所遇到过的女子当中酒量最高的人了。”
紫灵脸上忍不住有些发红,心道,若不是作弊,她早该醉得滚到桌子下面去了。
她抿唇朝他客气的笑笑,用别的话岔开这话,问他道,“崔尚书每次醉了都这样吗?”
“可不是么。”
瞧了眼趴在桌上,犹在喃喃自语的人,尚主事叹着气道,“大人平日活得太累了,也唯有醉酒的时候,才会出这些平日绝对不会出口的话,也算是一种发泄吧。”到这里,他转眼瞧向紫灵,歉意地笑道,“还望郡主您不要怪罪大饶失礼。”
紫灵在摇摇头,道了声“没事,我不在意这些。”后,开口又问,“尚主事跟着崔尚书一定很久了吧?”
“是的。”
尚主事点着头道,“不瞒郡主,属下跟随大人至而今,已是第二十八个年头了。”
紫灵迅速在心里粗略算了一下,二十八年,应该是崔袖清还只是桃园县丞的时候,他便跟在其身边了。
她问,“不知尚主事,你今年贵庚?”
“属下今年已三十过半了。”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了这话后,尚主事紧接着又道,“属下本是在街头讨生活的乞儿,是大人可怜,捡回属下教养至今。”
紫灵一怔,她心里确实是在猜想这一可能。但让她意外的是,不待她相问,他竟会如此坦然的了出来。她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地想,不愧是崔袖清教养大的,此人机敏程度早已超越了将他养大的崔袖清,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她并不急着接他的话,转眼看向已经昏沉睡去的崔袖清。她从未觉得崔袖清这人是个真的无情的,如今得知尚主事的身世,无疑是让她更加坚定了这一想法。试问能捡乞儿回去养的人,会是那冷血无情的人吗?
默了半响,她转回脸,瞧向坐在她右手位置的尚主事,开口道,“我能问尚主事,你一个问题吗?”
尚主事回视着她,微微一笑之后,不答反问,“郡主您要问的,可是有关于大人绝情斩子之事?”
对上他那双沉如深海的眸子,紫灵心里猛地一颤,心道,此人果然不容觑。她垂眼略一思索后,复又抬眼瞧向他,点头直言,“不错,我想问的正是此事。”
尚主事一时却不答,他转眼瞧向熟睡中的崔袖清,随后缓缓垂下眸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唉”
探人本就不好,何况还是这种不太方便与外人所道的伤心往事。
听他叹息,脸上也有了伤感之色,紫灵忙出声道,“若是不便相告的话,尚主事你完全可以拒不回答。我不过一时好奇心起,并无他意。”
尚主事收回目光,瞧向她,淡声道,“郡主您多虑了,这本也不是什么不能外道的事,告诉郡主您,本就无碍。”
完这话,在低首略一回想后,尚主事复又抬眼瞧向她,问道,“不知郡主您可曾听过二十四年前,发生在桃园县的,那件震动整个祥,一夜一户九人皆被屠杀的灭门惨案。”
紫灵摇头,“不曾,我来祥不过一年。”
“抱歉,属下竟将郡主您是风国人这事忘了。”
尚主事歉意的笑笑之后,一敛面上的表情,继续叙述道,“桃园本是个在祥名不见经传的县,县民基本都是以务农为生的平头百姓,平日所出之事大多都是些邻里间生出的,鸡皮蒜毛的纷争,甚少有闹至公堂的案件。直到二十四年前那个比往年都要炎热几分的夏日。。。。。”
随着他的叙述,崔袖清因大义灭亲,斩首其亲子,而闻名祥,成为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又因此事得到皇帝赏识,而连跳几级,坐上这刑部尚书的位置的,在其斩子背后的,被世人遗忘多年的伤心旧事,在紫灵面前缓缓被揭开。
时隔二十四年,世人记得的,只有崔袖清是如何不顾血浓欲水的骨肉至亲,斩杀亲子的行为。却忘记了,其在扔出斩立决的那块牌子时,脸上有着怎样的痛不欲生的表情,以及一夜白了头的摧心煎熬。
听完尚主事的叙述,紫灵能做的,唯有一声长长的,无奈叹息。
良久,她缓缓转动头部,将视线定在不过五十,却苍老得像是六十的,面上布满沧桑皱纹的崔袖清,再次发出一声怅然叹息。
这人世,得意的永远是那永在高位的少数几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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