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有风从窗外吹来,带着潮湿泥土的气息。
雨不知何时停了,四周安静的,只有南宫骁低低抽泣的声音。
紫灵并没有出声安慰他,因为她深知,此时无论她什么,都是无法安慰他的。只有他完全地发泄过了,他自己想通了,他方能释然。
又过了一会,听不到他在抽噎的声音了,她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开口道,“回鼎城去吧,回去送你老夫人最后一程。”
南宫骁抬头看着她,在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后,哽着喉头道,“可我放心不下你,我不觉得父皇他肯放过你。”
紫灵弯唇,淡笑道,“就以我能在数百人面前绑走你父皇的本事,还要得着你担心?我既然敢做,便是早就想好了如何脱身的。”
“的也是,我本来也没那个本事来担心你。”
南宫骁讪讪地笑了笑,伸一手撑地,站起了身。他不舍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之后,开口道别,“我走了,你要保重。”
紫灵站起身,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南宫骁,你也要保重。”
这好像是她头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
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瞬间从南宫骁的心里面一闪而过。她的话,让他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妥,可他一时却又想不出来到底是何处不妥。因为此刻无论是她面上的神色,还是所用的语气,都没有任何的异常。若是非要揪出点什么不同的话,那便是她此时看着他的目光,太过的温柔了。而她,还是头一次用如此温柔的目光看着他。
他在心里疑惑的想,是他想多了吗?
然而即便再不舍,再不放心,南宫骁也还是走了。他曾是那么的尊敬,喜爱着他的曾外祖母,他又怎么真的狠得下那个心不回去送最后一程。且他也担心着他的母妃,担心着整个窦家。
他来,是因为他深爱着紫灵,也因心中愧疚,还有担忧。但即便他心中再如何不舍,也还是要做出选择,何况他本来的打算,是在送完窦老夫人后,便即刻赶回来的。
第二日,南宫泓钰在得知南宫骁已于夜间踏上回程,回去奔丧的时候,他只是微微怔了那么一下子,除此之外,脸上并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表情。
之后的一连几,都是晴。
晴,紫灵便放慢了前行的速度,像之前那样的,走走停停的观赏沿途风景。而皇帝也并不催她,也没有再问过她,预备何时放了他,这类的话。
国,当然不可能一日无君。而今在鼎城照看朝中大事夷,是身份地位最高的亲王南宫璃。但折子还是以日行八百里的速度,送到了皇帝的手中,待他批阅过了,再送回朝郑
紫灵是既无心,也没那个兴趣理会这些。她像是没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人,正以倍速的在迅速集结一般,终日以看沿途的风景,与时不时的戏弄皇帝与崔袖清几人为乐。至于那时而消失,时而出现,神出鬼没的兵部尚书程大人,她是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他一眼。
如此走走停停的,终于在五月底的这一,他们终于到达了祥北面的边城北荒。而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岭北,则位于北荒还要往北四十几里地,与雪国以圣山为界的北面。
至于这位驻守北荒的边关武将,不是别人,正是窦庆之。
“罪臣窦庆之,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荒城门外,大将窦庆之赤着上身,背负荆条,伏在地上向南宫泓钰请安。
窦庆之已年过六旬,青年时驰骋沙场,享战神美誉多年,又镇守边关多年,从未出过任何差池,可以算得上是劳苦功高了。
此时见他卸下武将战甲,背负荆条,背上一片血红,任谁见之,心中也是不忍。
高坐在马背的南宫泓钰见此,长叹一声,缓缓出声道,“朕早已颁旨免除你窦家所有罪责,且你一直奉命镇守边关,并未动一兵一卒,此次事件又与你何干?你又何罪之有?起来吧。”
“臣窦庆之,谨代窦家子孙叩谢皇上隆恩!皇上胸怀广阔,实乃古今少有明君。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窦庆之一脸肃穆,行完了这三跪九叩之礼。
他言语恳切,神情肃穆,可见其真心,并非有意讽刺。可南宫泓钰却听得无比心虚,他有些不自在的悄悄转眼,往旁边的紫灵看去。
哪知,紫灵也正在看着他。
就在他们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略微歪着头,在促狭的朝他一笑的同时,又朝他挤了挤眼睛。
南宫泓钰顿觉无奈,但又奈何不得,只能详装生气的瞪了她一眼后,将脸转了回去。
而此时,窦庆之在下属的帮助下,已经穿戴好了二品武将的铠甲。
二品武将,目前已是朝中品级最高的武将了。而前朝留下来的几名武将,邓崇武,裕亲王均已死,戴贤清则已解甲多年,而今唯剩下他一人了。
望着窦庆之那飘露在外的,根根银色的发丝,南宫泓钰心中忽地升起一种不清的感觉,像是失去了些什么的,有些难过,又有些怅然。这本是他想要的局面,可为何他会觉得难过呢?也许?也许他错了?
众人见窦庆之穿好了铠甲,本以为他该翻身上马,引皇帝入城,却不想,他去并未如此,而是大步跨到了紫灵的座驾前。
“紫灵姑娘大恩,窦家无以回报,请受窦庆之三拜。”
这一次,紫灵并未避开他的跪谢。待他拜完,她面上神色淡淡的,客套道,“窦将军客气了,请起。”
窦庆之依言起身,几步走至下属牵过来的马旁,身手利落地翻身上了马。上马后,他弓腰朝皇帝做了个请的手势,“请皇上先入城。”
南宫泓钰收起纷繁的思绪,轻踢马肚,打头先校幽荧慢于皇帝两步,左面随之,窦庆之则右面随之。
紫灵紧随其后。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宫泓钰的马一进城,四周便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声势浩大的跪拜声,足见其在民众心中的地位。
紫灵的目光从人群中一扫而过,心中一片难言的酸涩。如此为民爱戴的皇帝,却独独对身边的人,对功臣太过的狠绝无情。窦老夫人已死,而她尚活在世上的这唯一儿子,未得皇帝准许,连回去奔丧也是不校
从出生便举步维艰,送走六娘,送走了丈夫,又送走三子,就连在生命的最后,都在为窦家的未来谋划,这怎能不叫她甘愿助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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