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东南沿海的明州，很少下雪，可腊月廿九这天，飘雪竟满城。

稀有总是最好的，南方的雪花俨然是奢侈品，满满的招到市民爱怜，于是明州的冬天，也就成了春天。

——

临近晌午，熙熙攘攘的返乡人，把明州火车南站挤的水泄不通。

发车时间快到了，余倩惜别完女儿，过了安检，走进候车室。

远远的，她回头，看见那个叫叶振廉的，正帮女儿擦眼泪，动作很温柔。

他抬头望来了，然后点了点头，余倩也笑着点点头。

检完票，一去不复返。

余倩的背影全然消失，叶振廉边帮余馨拭泪，边笑呵呵的问：“想吃关东煮吗？”

其实是他自己想吃，还有烤大香肠和鲜肉粽。叶振廉认为那是火车站三宝。

余馨此时的心情跟他不同，但她还是换上笑脸，说“好呀”。

——

火车站便利店门口。

啃着蛋黄肉粽的叶振廉，突然警觉起来，他感觉路人看自己的目光满是嫌弃。

他满脸不爽的侧过头去，开始上下打量余馨。

她把背挺直后，有些过于太高挑，一张精致小脸顶在肩膀上，俨然一个黄金九头身。

还好她眼神畏畏缩缩，显的气质稍差。

饶是如此，回头率依然居高不下，对比之后，只是清秀的叶振廉觉得自己是堆狗屎。

“你看我干嘛！”余馨捧着一杯关东煮，沙沙的问。

“我后悔了，不该让你抬头挺胸的。”

“为什么？”余馨歪头。

“你有点太高了……”

余馨想了想，然后稍微驼起背。

叶振廉一急，说：“我开玩笑的，当然是高点更有气质。”

余馨犹豫了下，还是开口：“可是，这样驼着舒服一点。”

“不行！你给我挺直咯！”

“唔……”

叶振廉身高175公分，他决定好好锻炼身体，争取再发育个几公分，不求太高，只求比童养媳高。

——

正当他踌躇满志，手机铃声在兜里震动，火车站太吵，所以听不到手机铃声。

叶振廉急忙把手中的肉粽先递给余馨，然后接起电话，是京城的父母打来的。

“喂，妈。”

“你在哪，怎么这么吵？”

“火车站，刚送个朋友回老家。”

“火车站？儿子那正好，我跟你爸合计了下，不能让你一个人过年……赶紧的，买张车票来京城过年！”

叶振廉听了老妈这话，看了一眼余馨，她正一脸迷惑。

迷惑中还有些赧然，估计是知道电话那头是叶振廉的妈妈。

对于去京城过年的事，其实叶振廉还是有点心动，一来两辈子没去过首都，二来最近被方小曼搞的自我怀疑，想找爹妈寻些慰藉。

只是……这刚把余倩送回老家，可不能丢下余馨一人在明州。

叶振廉想了想，对手机里说：“妈算了吧，今天都年廿九了，来不及。”

那头却是咆哮起来：“有什么来不及的，火车站当场买完票，当场上车来京城，你个臭小子，还要准备什么行李！”

“我没带身份证。”叶振廉找了个由子。

“没带就赶紧回家拿一趟，能有多少事！”

“春运高峰，买不到票。”

“臭小子瞎说！出京城的票难买，进京城的票不是随便买？”

客观原因怎么搪塞都过不去，叶振廉决定从主观原因入手。

“妈，我最近身体不舒服……”

那头竟然啜泣起来：“我早就跟你爸说，咱回明州，咱回明州……现在好了，儿子跟爸妈没感情咯，以后年纪大了也没人养老咯。”

“呜——”

“呜——”

……

“妈，你别这样……”

——

余馨一手关东煮，一手肉粽，突然听到那头在哭，就急着轻声问：“什么来不及？什么身份证？”

叶振廉思忖一阵，把肉粽拿过来一口吃掉，然后拉过余馨的手，就笑着问：“你想去京城吗？”

“我没去过……所以不知道想不想去。”

“那就带你去一次！”

叶振廉没松开余馨的手，对电话里嚎啕大哭的母亲说：“妈，别哭了，我去还不成嘛……呃，对了，还有个同学跟我一起。”

哭声戛然而止，诡异的问：“男的女的？”

“女。”

那头老妈沉默了三十秒，然后咆哮起来：“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买票！赶紧上车啊！”

“老叶，别算账了！出大事了……”

啪！通话被挂断，叶振廉傻傻的笑了两声。

余馨后来大致上也听明白，涨红一张脸，修长的双腿也纠结成内八字。

她……觉得有些太快了，想挣扎一下表示反抗的，可手被叶振廉揪的老紧，怎么都挣脱不开。

叶振廉把手机放回裤兜，从余馨的关东煮杯子里拿了一串牛肉丸嚼了两口，鼓着腮帮子就问：“你身份证带了没？”

余馨说：“没带……”

“那我们回家拿去！”

“唔……”

带着童养媳，上京去咯！

——

明州火车南站离叶振廉家不远，地铁换乘一次，满打满算五站路。

早早就在手机上买了二人的车票，下午三点，叶振廉就牵着余馨上了去往京城的高铁。

两人穿的老厚老厚，他们都没去过京城，只知道那冷，也不知道有多冷。

他们没带行李箱，两人各自背个学生包。

叶振廉不怎么爱干净，在冬天没有每天换洗衣服的习惯，所以生活上的东西，他只带了几条换洗内裤。

当然，七件万元级别奢侈品也都带上了，那个沪海人要高价收都彭火机的事，很明显对他有激励。

叶振廉想着，京城天子脚下，识货的人也能多些。

这批货得先卖，因为还欠着方小曼钱，眼前的苟且还没度过，又能想什么诗和远方。

只是有点对不住余馨，跟她妈妈说好的，余馨以后不缺奢侈品用，这下为了养家糊口……还得变卖嫁妆了。

如果那些七件奢侈品都卖不出好价，叶振廉估计得重拾老饭碗，回建筑工地给人画施工流程图赚钱了。

——

从明州到京城，高铁票六百三一张，说便宜不便宜，说贵也不贵，价钱不重要，因为怎么也抵不上那种归心似箭的炽热。

此时此刻，一千多公里外的京城才是吾心安处，那里有父母，才是家。

——

去往京城的高铁刚刚驶出，同时，明州一个老破小区。

方小曼死命敲着叶振廉家门。

“坏学生！赶紧把余馨给我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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