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或不信,皆由你决定。”那人并不介意风衔珠的反应,“我想这毒原本潜伏很深,不曾发作,你不知自己中毒已深,直到昨日晚上你喝酒过量,导致这毒突然发作,命悬一线,幸得我及时给你扎了针灸和服下药丸,方才救了你一次。”
针灸?风衔珠低头去检查自己的衣物,发现自己穿着整齐,也就是说,对方看过了她的身体?
一时间她脸庞涨红,但也顾不上这等小事,追问:“你有何证据证明我中了这么久的毒?”
这人总是出现得这般及时又古怪,难道是巧合?
不,她不相信巧合。
那人还是答非所问:“如若你不能及时解毒,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你定会毒发身亡。”
听到这话,风衔珠郁极反笑:“我见你两次,每一次你都告诉我如此惊人的噩耗,然而你却不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接近我有什么目的,我要怎么相信你?”
“上次之后,我们还能见面,说明我们缘分不浅。”那人道,“我再给你一条建议,不要相信任何人,也许,越是亲近之人,越是危险之人。”
风衔珠又是冷笑:“不能相信的人,也包括你吗”
那人沉默片刻后:“姑娘是聪明人,姑娘自行判断罢。”
风衔珠知道自己又问不出什么来了,闭了闭眼:“虽然我不知你是敌是友,但上次在月湾镇的事情,多谢你了。”
那人道:“香燃已尽,时间已到,姑娘请下船罢。”
风衔珠试着动了动四肢,身体还是无力,但已经能勉强抬手抬脚,便撑着身体下榻,扶着墙壁走到门边,掀开门帘往外看。
外面天色朦胧,将明未明,正是悄然离开的好时间。
她又回头看向那人,那人仍然隐在幽暗之中、轻雾之后,似乎见光即化,遇风即逝。
如果她现在冲过去,强行看清楚他的面容,会发生什么事呢?
这种念头在她的脑海里转了几圈后,消逝。
那人可是救了她两次,她不能以怨报德,再说了,那人既然能看到“未来”,一定有厉害的本事,她又不知他的底细,若是对他不敬,也许她就真的没有未来了。
于是她冲那人抱了抱拳:“多谢高人相救,我就此告辞,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您的恩情。”
对方没有回应。
风衔珠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出船舱,上岸。
不过短短几十步的距离,她却走得有些气喘和疲惫,便扶着柳树阖眼歇息,片刻后睁眼往后看去,那艘小船已经无影无踪。
但愿那人不是她的敌人。
风衔珠叹息着,隐在柳树丛中做了男子的乔装后走出来,看到天色已经泛白,附近也陆续有行人出没,便慢慢朝四周的商铺逛去。
她中毒十几年,最多只有半年的活头?她不信。
所以,她要找可靠的大夫复诊。
她打听和奔波了大半天,才找到一名擅长解毒的老大夫,多花了一倍的价钱,才请到他即刻给她诊治是否中了慢性毒药。
老大夫望、闻、切、问了很久,还取了她半碗血去检测,忙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摇着头告诉她:“姑娘,你确实中了毒药,这毒药在你的体内渗透已深,若不能及时解毒,一定会有性命之忧。但是抱歉哪,老夫从医几十载,各种奇毒也见了不少,却从没见过这种毒,也没有解毒的办法,还请姑娘赶紧另请高明,切勿耽搁了诊治。”
风衔珠听得心里就是一凉:“大夫,那您可能看出我中毒了多长时间?”
老大夫拈着胡须道:“依老夫的经验,这毒恐怕已经在姑娘的体内积累了十年以上。”
风衔珠脸色发白:“可是……我的日子一向过得极好,吃的喝的都不错,怎么会中毒呢?呃,我想说的是,这毒能通过何种方式渗入我的体内?”
老大夫道:“应该是通过饮食,长年累月,一点一点的积存在姑娘的体内。”
“不可能的!”风衔珠额上微微渗出汗珠,“我不可能饮食中毒,我都是在家里吃的,吃得那般精致,怎么可能会有毒……”
她日日在家中与家人一起吃饭,吃的也都是自家大厨做的饭菜,怎么可能会“长年累月”的食物中毒?
老大夫道:“姑娘,不如您回家后,好好调查自己平日所吃所喝,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另外,如若有人和你长期服食同样的东西,肯定也会中毒。”
这话,宛如重棒敲在风衔珠头上。
这么说来……如果她真的中了慢性毒药,那她的家人也是如此,命不久矣?
但是,到目前为止,她的家人都没有出现过“毒发”的症状,是只有她中毒,还是其他人尚未毒发?
还有,是谁下的毒?
她甩了甩头,没敢想下去,心慌慌的谢过了老大夫就迅速离开。
出了药铺,她站在街口,按着胸口,心里难受得慌:她还未满十八岁,怎么能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去?不!她不服!她接受不了这样的命运!
她要去找更厉害的大夫复诊!
第二个大夫曾经是宫里的御医,态度傲慢,医术却是真的高明,细细诊查过后很肯定的道:“你确实中了毒,但这毒我不曾见过,恐怕不是泽国所有,我实在无能为力。”
风衔珠心里的希望又灭了几分:“那……您看我可还有救?”
老御医道:“这我说不准,你想知道的话我就得切开你的手指肉,看看你的骨头是否变了颜色,若是骨头颜色变了,那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风衔珠狠下心来:“那就请您切开我的手指肉,看看我还有没有救罢。”
老御医也知女扮男装的她其实是个姑娘,但下手一点都不手软,先给她的小指抹了麻药,而后拿了把锋利的小刀子,用火焰烧了烧就划下去,割开小指一侧的皮肉,直至见骨,接着仔细观察骨头的颜色。
麻药的效果并没有那么好,风衔珠疼得脸色都白了,但她硬是吭都没有吭一声。
片刻之后,老卸医放开她的小指,一边给她的伤口消毒敷药,一边道:“骨头不见色变,说明这毒尚未渗入骨髓,只要能及时找到解药,你还是有救的,但是,你一定要小心了,接下来切不可再食用有毒之物,也不可再喝酒,否则你可能连三个月都熬不过去。”
风衔珠心中一片飕凉:两名有经验、有名气的老大夫都这么说,难道她真的快要死了?
一时间她心乱如麻,脑中也一团混乱,都不知道自个是怎么离开医馆的。
当她回过神时天色已经暗了,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和家人,便没有回去,就近找了间偏僻的客栈住下,一夜无眠。
接下来三日,风衔珠游魂一般的到处找大夫给她验毒,一口气又找了十几人,其中也有人说她身体好得很,没有中毒的迹象,但,只要是有些真材实学的,要么说她确实中了毒,要么说不能确诊,让她另寻高明。
如此,风衔珠心里明白,她中毒之事不是假的了。
三个月至半年的活头……风衔珠只是想想,心里就不禁凄凉,但煎熬了这三日后,她也冷静了不少,终究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她还有时间找出下毒之人,还有机会找到解药,她不可悲观绝望,自暴自弃。
现在,她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