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小孩,普遍早熟,宋羡鱼的话显然没能说服这个七岁男孩。
“四舅妈你别骗我了,我知道姑姥姥跟外公不是亲兄妹,二姨和四舅舅没有血缘关系,可以喜欢的,我还知道大家都很看好二姨和四舅呢,只是四舅不喜欢二姨,不然你也不会有机会做我舅妈了。”
初春的那场雪后,京城气温迅速回升。
此时四月上旬,再次春暖花开,微风怡人。
宋羡鱼揉了揉小知的头发,“人小鬼大,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当然,我们班小胖喜欢王舒雅,天天把她照片夹书里,就像二姨那样。”
宋羡鱼:“”
回去的路上,小知把景献献送的球鞋放进书包,一双清亮的眼看向宋羡鱼,“四舅妈,你不生气吗?”
“生气?”宋羡鱼旋即反应过来,笑了笑:“你说照片的事?”
“嗯,王舒雅的男朋友知道小胖藏了她照片,生气地把小胖打了一顿呢。”
宋羡鱼好笑,一群七岁的小孩,根本不知道男女朋友意味着什么,不过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因为没有生气的必要,你四舅舅这么优秀,有人喜欢他很正常,就像你们班的王舒雅,一定因为她漂亮优秀,小胖才会喜欢,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不是么?”
季临渊十点多的时候进入京城地界,接到承建商胡总的电话,约他去时光倾城打牌,季临渊没应承,随口找了个借搪塞过去。
接着贺际帆的手机响起来,还是胡总的电话。
敷衍了两句挂断,贺际帆抽了口烟,“这个老胡,又盯上咱们的新项目了。”
这次出差是为了半年前启动的一个项目,那个项目是集团和贺氏集团合作开发,所以那边有事,贺际帆和季临渊一块过去处理。
工地出了点问题,伤了两个人,本来不是什么大事,按照以往的惯例跟有关部门打个招呼,做出赔偿就行,只是那边新调任了位领导,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位正想抓点事,工地出事正好给了他树威的机会。
“这两天累死了,回去可得好好歇几天。”贺际帆揉着腰,“要不一会捶个背放松放松再回去?东城会所新来的技师不错,上次按得我浑身舒坦。”
贺际帆虽花心,不过这次说的是正经话。
季临渊看了他一眼,降下车窗散烟味,“一会把你放会所门口,回去叫人来接。”
贺际帆的车出了点问题,回来坐季临渊的车,“真不去啊?”
季临渊不语。
贺际帆见他这副顾家样,重重叹口气,“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看分明是男人的坟墓,你瞧瞧你现在,烟也不抽,按摩也不去,一有空就往家跑,你说你还有什么乐趣?”
说着,他想起另一件事:“上次文物局拍卖会见到的那花魁还记得?跟萧承好上了,他和你那糊涂大哥倒是一个口味。”
“前段时间遇到美国看病回来的老表,提到在麻省总医院见着季司晨,花魁那老相好下手够狠,季司晨现在还坐着轮椅,说不准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他手头那家小公司也关了,手里也就剩百分之三的股份,就他那心高气傲的性子,这日子恐怕不好过。”
季老爷子注重子嗣,凡季家子孙,每人都分得百分之三的集团股份。
季临渊漫不经心:“自食恶果。”
季司晨当初为了得到继承权汲汲营营,助纣为虐,如今竹篮打水,也是因果循环。
过了近一个小时,车子在东城会所门前停下,贺际帆最后问:“真不去?”
季临渊摆摆手,“你自己去吧。”
回到贡院,已经凌晨。
整个别墅静悄悄的,或许因为多了一个人,静谧的环境不再让人觉得冷清,反而透着股安宁和生气。
推开主卧门,意料之中小知睡在宋羡鱼旁边。
他洗完澡出来才轻手轻脚抱起小家伙。
刚把他放在儿童房床上,小家伙醒了,见到舅舅,小知迷迷糊糊喊了声四舅舅。
“睡吧。”季临渊声音堪称温柔。
“下午见到二姨了,她提前送我生日礼物,拿礼物的时候包里不小心掉出车钥匙,上面有你的照片,四舅妈有看见哦。”
小知的眼皮快要粘黏到一起,撑着把话说完,“我帮你问了舅妈生不生气,舅妈说不生气,还说有人喜欢你说明你优秀,不过我觉得她在撒谎,女人都喜欢口是心非,你小心一点”
季临渊失笑,帮小知盖好被子,“舅舅知道了,快睡吧。”
小知翻个身,呼吸很快变得绵长均匀。
季临渊带上门出去。
主卧里,宋羡鱼还没醒。
橘黄的光线下,女孩的脸精致细腻得犹如瓷娃娃,长长的黑发铺满了枕头,一只胳膊露在外面。
季临渊掀开被子一角躺进去,还没挨到宋羡鱼,宋羡鱼却像是有意识般,靠过来钻进他怀里。
毫无防备地依赖着他。
男人大概都有这种心理,喜欢被女人依赖,尤其是自己喜欢的女人,看着她小鸟依人的模样,季临渊心头一派柔软。
一手穿过宋羡鱼颈部,让她枕着自己胳膊,帮她把头发往另一边理顺,然后将她拥进怀里。
女孩的骨架纤细,浑身没几两肉,抱进怀里却没看起来那么骨感,软绵绵的带着淡淡的香气。
难怪古来那么多人愿意醉卧美人乡。
宋羡鱼在季临渊怀里醒来。
浑浑噩噩睁开眼,入目的是男人常穿的咖啡色细格子睡衣,脑袋往后仰了仰,看见季临渊立体深邃的五官,眼睛亮了亮。
季临渊闭着眼,眉形锋利硬气,睫毛短短的,鼻梁高而挺,嵌在棱角分明的脸上比例大小正合适。
薄薄的唇抿着,没有醒着的时候那般叫人望而生畏,却也是威严的。
宋羡鱼盯着看了会儿,伸手轻轻捏住他的鼻翼。
不消片刻,男人豁然睁开深邃的眸。
宋羡鱼的柔荑被他握住,季临渊声音带着熬夜过后的沙哑,温柔而宠溺:“醒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叫我?”
季临渊长臂一伸,拿起床头柜上的钢表看了看时间,刚六点半。
“叫你做什么?”
说这话时,季临渊手掌抚上宋羡鱼小腹:“还疼么?”
宋羡鱼看着他,摇了摇头。
随后,季临渊翻身压在宋羡鱼身上,右手捏住了她的睡衣纽扣。
宋羡鱼见他这动作,有点口干舌燥,“现在还不行,没干净呢。”
“不对你怎么样,就亲亲。”说完,他俯身低头。
宋羡鱼半个身子在外面,有点冷,又担心小知忽然过来,干脆把被子拉上来,连同男人一块盖进被窝。
过了会儿,她掀开一道缝,问里面的人:“闷不闷?”
季临渊探出头来,亲了亲她的脸,然后似笑非笑看她:“还知道关心我?”
宋羡鱼搂住男人粗实的脖颈,媚眼如丝:“这么大的人,闷了不会自己出来?”
叩门声忽地传来。
宋羡鱼推开身上的男人,一边坐起身一边扣好纽扣,“进来吧。”
门推开,小知探了颗脑袋进来,“老师说点钟校门口集合”
宋羡鱼弯了弯嘴角,“现在就起来了,你去检查一下要带的东西有没有遗漏的。”
“那我下楼等你们。”
小知走时没忘了把门带上。
宋羡鱼下床,“我去洗漱,你再睡会,一会我叫你。”
卫生间。
她刚扎好丸子头,季临渊从外面进来,把一块白色的东西戴进她脖子里。
宋羡鱼看着镜中的自己,锁骨之间落了块象牙白的饰品,看着像玉,又不太像,雕成玫瑰花的形状,被红色项链绳穿着。
拿在手里触感细腻。
“这是什么?”宋羡鱼望着镜子里的季临渊。
“白蜜蜡。”季临渊视线落在宋羡鱼手上,她的手生得很漂亮,手指纤细匀称,白皙剔透,此时正捏着那块不透明的白蜜蜡,更衬得手指通透晶莹。
白蜜蜡是蜜蜡的一种,产自波罗的海,产量稀少,市价极高,轻轻摩擦可生香,又称香珀,名副其实蜜蜡中的白富美。
这些宋羡鱼不知道,她只觉得这坠子的雕工不错,玫瑰花瓣栩栩如生,轻轻摸了摸,不知道是不是雕工太鬼斧神工,让她产生了错觉,似闻到一股香气。
“这个不会又是你从拍卖会上拍来的吧?是不是花了好多钱?”宋羡鱼想到手腕上白玉串的来历,不禁道:“拍卖会上的价格最虚了,要多花好多冤枉钱。”
“你这是心疼钱,还是怕我吃亏?”季临渊似笑非笑。
宋羡鱼转身抱住他精瘦的腰,“现在你赚的每一分钱都有我半分,你花冤枉钱,不就是我在花冤枉钱?”
季临渊笑。
野营的地方在硕项湖湿地公园。
吃完饭,季临渊开了辆黑色揽胜,到小知的学校还不到点,门口集中了几十辆高档车。
小知就读的是贵族小学,个个家境不俗。
今天阳光很不错,暖风和煦,去湿地公园的路上,小知显得很兴奋,宋羡鱼也有些期待,她长这么大,还没野营过。
到了地方,大片绿茵茵的草地和成片的花海环湖而生,空气清新,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此时刚十点左右,老师组织男性家长搭公用帐篷和挖野外厕所,女性家长跟在丈夫身边帮忙,
一面要关注一旁玩耍的孩子们。
季临渊的外貌和气势在一众爸爸中十分打眼,很快有年轻妈妈过来搭讪,“你们不是王知的爸爸妈妈吧?记得上次郊游来的不是你们。”
宋羡鱼手里拿着地钉,闻言笑笑,“小知是我们外甥,他父母在外出差。”
这时,季临渊朝宋羡鱼伸出手,男人掌心厚实,纹路粗犷清晰。
宋羡鱼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递给他一个地钉,男人用锤子把地钉打入地下,这个动作使他肩背处的衬衫紧绷,显出健硕的男性身材。
和宋羡鱼说话的女人是个自来熟的,很快把家底都掏给宋羡鱼,对方叫颜晓华,老公王文啸,做承包建筑生意。
他们女儿叫王舒雅。
宋羡鱼初听这名觉得耳熟,很快想起来是小知嘴里小胖的心上人。
女人们做午饭的时候,男人们忙着搭各自的露营帐篷。
颜晓华做完自己的事,过来帮宋羡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羡鱼觉得对方似乎在刻意对自己好。
视线投向不远处,王文啸正帮着季临渊搭帐篷,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王文啸没再帮忙,搭起了自家的帐篷。
显然是王文啸的一番好心被拒绝了。
“我们家老王热心惯了。”颜晓华见宋羡鱼看王文啸,笑着解释一句,随后又说:“你老公瞅着不像会干活的人,没想到干起活来却是一把好手,帐篷搭得又快又好。”
三十几个帐篷,就属季临渊搭得又快又熟练。
宋羡鱼笑了笑,听别人夸自己老公,心里还是挺美滋滋的。
颜晓华似不经意地问:“你老公是做什么的?瞧着像个生意人。”
宋羡鱼莞尔,回得含糊其辞:“各方面都涉及一点吧。”
听出她不想说,颜晓华没再问,转而聊起了孩子。
宋羡鱼心生倦意,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耐着性子听着,手机铃忽地响起,她笑了笑,道了声抱歉,拿手机往湖边走过去。
电话是萧爱打来的,声音有点急:“小鱼,你上次送给姑姑的画是不是姑父叫你代送的?”
宋羡鱼意识到事情不妙,“姑姑知道了?”
“还真是啊?早上姑姑出去一趟,回来就把那画打包送去程家,现在把自己关在画室,谁敲门都不理,我不是告诉过你姑姑恨姑父?你怎么能瞒天过海帮姑父送东西给姑姑呢?”
宋羡鱼没想到事情这么快败露,“对不起,我”她说不出解释的话,顿了一顿,道:“玉词姐知道了吗?”
“奶奶给她打了电话,估计一会到,你快给姑姑打电话解释解释,最好过来一趟,我之前看她脸色极其难看,估计是真生气了。”
挂了电话,宋羡鱼看着萧让眉的号码,最终没有拨出去。
萧让眉此时此刻,最不想听见的声音估计就是她的。
没有正妻能坦然容下丈夫和小三的孩子,宋羡鱼帮程庭甄,给人关系很好的错觉,这恰恰是萧让眉最不能忍受的,哪怕她和程庭甄已经离婚。
宋羡鱼站在湖边的驳岸石上。
不远处,季临渊正和几个差不多年纪的男士闲谈,他挺拔威严的模样,轻易被周遭的男士凸显出来。
宋羡鱼没有急着回去,转头去看波光粼粼的宽广湖面。
不知过去多久。
“有心事?”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嗓音。
宋羡鱼回头,季临渊两手斜插裤兜站在她后面的一块驳岸石上,皮鞋沾了点泥土,不但不显邋遢,反而有股不拘小节的潇洒感。
“萧姑姑知道那副画是程二叔叫我转送的,她已经还了画,现在正把自己关在画室里。”
宋羡鱼没隐瞒,“你说,我该不该打电话去道歉?”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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