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多雨,气候多变,大雨说下就下,刚才还是一副艳阳天的样子,转眼间暴雨就倾盆而下,如瀑布般的暴雨之中还夹杂着狂风与闪电。
盘卓文、樊禹等人搭建的临时医坊之中已经塞满了病患,可即便如此,仍是有许多患病的百姓被亲人冒雨送了过来,他们企盼着樊禹等人能将他们的亲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此时医坊之中烧着十数口大锅,大锅之中腾腾的冒着热气,一些帮忙的黑旗军骠骑军将士不断添着柴禾,被暴雨打湿的柴禾燃烧起来发出一阵阵黑烟。
除此之外,医坊之内还有数十个药罐正熬着汤药,熬药的药童将各种药材的香气送到了临时医坊的每一个角落。
忐忑不安的百姓闻着药材的香气顿时感到心中安定多了。
“烟雾太大了。。。”正在给病患诊脉的樊禹皱着眉头看着屋中的黑烟说道。
滚滚黑烟已经严重的干扰了樊禹等人的诊脉。
“你们。。。你们烧火的时候小心点,烟太大了,挑干燥的柴禾。”一旁帮忙的曹卓文对赤黑等人说道。
“盘知县,烟雾不能小啊。”赤黑闻言说道:“在我们那里在瘴气弥漫之时,就是点起烟火驱瘴啊。”
“嗯?赤黑准备将,你是哪里人氏?”樊禹有些诧异的问道。
“樊职医,我是大理国滇东之人,绍兴十五年就跟随恩帅出来了,他们还有他们均是滇东出来的呢。”赤黑指着周围自己的手下答道。
赤黑说起往事,心中感叹不已,当年他们都是一个卑贱的滇东部落奴隶,是一个任人宰割下贱的奴隶,可自从跟随赵忠信从滇东起兵之后就完全变样了,赤黑因立下战功,从一个小卒被提升为现在的准备将,日子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赤黑此时在广州城已经有了自己的住宅,虽然不大,但安置自己兄长一家人没有问题,去年赤黑还娶了个汉人的媳妇,现在日子过的惬意无比,同时跟随赤黑一同出来的滇东部族之人也是与赤黑一样,此一切的一切均是拜赵忠信所赐,赤黑等滇东之人均是将赵忠信看做再生父母一般。
“啪”赤黑拍死一只蚊蝇说道:“烟雾不但能驱瘴,还能将这些讨厌的蚊蝇赶走呢。”
滇东之人?滇东的瘴气可比岭南要厉害多了,久在滇东之地,他们也许有办法对付瘴气,樊禹心中暗道。
于是樊禹、盘卓文就没说什么了,樊禹继续专心的给一个病患诊脉。
“樊职医,是何种瘴疫?”盘卓文见樊禹神情肃穆,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樊禹摇摇头,沉吟良久后说道:“此青黄芒瘴,犹如岭北伤寒也,太阴之时,草木不黄落,瘴疫伏蛰不出,而此毒却因暖而生,天气变热,它就会伺机而出,人畜共染,端是厉害无比。”
“郎中,我冷。。。救。。。救我。”正在此时一些病患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夏日里盖着几层棉被仍是感到奇冷无比,上下牙关不停的颤抖,而令人诧异的是一些人喊冷,一些却是喊热,拼命的撕扯着身上的衣物,有些人甚至将身上的皮肤都抓破了。
樊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就是此病的病症,忽而极冷,忽而极热,其始发,先起于毫毛,伸欠乃作,寒栗鼓颔,腰脊俱痛,寒去则内外皆热,头痛如破,渴欲冷饮,此乃疟邪所致,据医书记载,本官初步判定此乃痎疟,又称寒热疾。”
“痎疟?”虽然盘卓文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仍是似乎是问樊禹,又似乎是自己喃喃自语。
樊禹点头道:“应该是痎疟肆虐。”
“是哪种痎疟?”盘卓文接着问道。
盘卓文虽不是医士,不过还是看过几本医书的,知道痎疟分许多种,每种的后果均不一样,有些人得了很快就会痊愈,有些人间隔一段时间也会痊愈,不过仍是有许多人会因此病而死。
樊禹摇头道:“短期内本官还不好判定,需过几日才好判断。”
“既如此,需尽快禀报帅府,由帅府再派些郎中过来诊治,最好能找到名医、大医。”曹卓文点头道。
樊禹看了盘卓文一眼道:“嗯,来人,详细记录病患的症状,本官再给节帅去封书信,速速报节帅府。”
名医?大医?先不说是否能够找到,就算找到来了也不可能彻底根除此等痎疟,只不过来了也许诊治效果要好些,樊禹心中暗道。
。。。。。
赵忠信三日没有回府了,在节帅衙门明净堂之中整整呆了三日,三日之中赵忠信仅睡了五六个时辰。
张倩等人有些担心赵忠信,数次派了下人让赵忠信回府休息,可均被赵忠信撵回去了。
出了如此大事,赵忠信如何才能睡得安稳?并且也没时间睡觉。
张倩等诸夫人无奈亲自带了些婢女来节帅衙门伺候赵忠信,也被赵忠信劝回去了。
节帅衙门明净堂乃是处置黑旗军军机大事之地,来些女人算怎么回事?
赵忠信在此三日之内不断收到清远、佛冈等的急报,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一个准确的消息,疫区流行的到底是何种疫病?受灾人数到底有多少?瘴疫是否得到控制或者说是否还在继续蔓延?如此种种让赵忠信怎么睡得安稳?
不过据赵忠信估计,已派出去的骠骑军、神机军、摧锋军人数有两万余人了,应该能够控制佛冈、清远等地了,最起码能够保证这些地方的百姓流动,而使瘴疫蔓延。
不过赵忠信又开始担心黑旗军将士感染上了瘟疫,而在军中蔓延,如此将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主公,佛冈急报,是樊职医的急报。”赵忠信正在心绪恍惚之时,三彪拿着一些书信进来禀报道。
同在明净堂之中的申世袭、辛赞、姚逢盛等人见状精神一振,樊禹等人是黑旗军派往疫区第一波救援队伍,而樊禹是黑旗军之中除了姚逢盛之外医术较为高超的医士,此时从他这里过来的消息,应当是较为准确的。
赵忠信闻言也是心中暗喜,连接撕开书信,细细的看了一边。
“痎疟?”赵忠信吃了一惊道,随后将书信递给了申世袭等人。
虽赵忠信一时半会还未明白痎疟是什么病,但赵忠信此时心中暗自庆幸不是鼠疫、天花等迅速致命的瘟疫。
“痎疟是何种疾病?”赵忠信待申世袭等人看完书信后问道。
“节帅,夫痎虐者,皆生于风,岭南多瘴气,此病乃是瘴气引起的,也就是外邪入侵所致,按照民间的说法,乃是瘴母、虐鬼降临人间。”姚逢盛答道。
“瘴母?虐鬼?外邪?”赵忠信还是没明白是什么病,于是喃喃自语道。
“此病该如何医治?”赵忠信随后问道。
不明白就不明白罢,先解决如何医治之事再说罢,赵忠信心中暗道。
“节帅,痎疟要先分清是何种痎疟,才好对症下药,痎疟按发作时间分为五种,其分别是夜虐、久虐、间日虐、三日虐、发作无时虐,按病症不同,又分为八种,其分别是寒虐、温虐、瘴虐、风虐、牝虐、六经虐、五脏虐,按起病原因又分三种,其分别是。。。”姚逢盛答道。
“依你之见,樊禹书信所说的是何种痎疟?”赵忠信完全听晕菜了,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光是记病名估计赵忠信就得记半天,于是赵忠信打断姚逢盛问道。
姚逢盛闻言沉吟良久后说道:“按樊职医信上所说,寒虐或温虐可能性大些,但也不能排除风虐、五脏虐等等。”
赵忠信简直无语了,这不是废话吗?不过赵忠信转念想到,没有亲眼所见,确实不好判断。
仅凭一封书信就让姚逢盛判断是何种痎疟,确实有些难为他了。
于是赵忠信耐住性子接着问道:“该如何医治,或者说哪种痎疟容易医治?需要何种医方、药材?”
赵忠信希望姚逢盛不要再啰嗦了,赵忠信当场斩杀他的心都有了。
“节帅”姚逢盛接着慢条斯理的说道:“寒虐、温虐、瘴虐、风虐、牝虐较好医治,甚至一些人不用医治都能自愈,若是六经虐、五脏虐等等就不妙了,几乎就是死路一条,就算能够医好,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若有寒者,如寒虐,当以发汗、祛寒而截虐,用由蜀漆、云母、龙骨制成的蜀漆散即可,若有热者,当以清热而截虐,用由知母、石膏、干草、粳米、桂枝制成的白虎桂枝汤即可治愈。”
“姚医长”安济坊另外一名名叫章僶的职医说道:“蜀漆散过于温和了,重疾当用猛药,寒虐当以由蜀漆、甘草、麻黄、牝蠣制成牝蠣汤医治。”
“章职医此言差矣。”安济坊一名名为陆愈的医士开口道:“病患久病体质虚弱,当以麻黄、羌活、防风、甘草治之。”
于是数个安济坊的医士纷纷开口,纷纷开出了自己的药方,并且互不想让,争执不休,到了最后脸红脖子粗的,恨不得老拳相向。
赵忠信与申世袭、辛赞、王刚等人面面相觑,赵忠信很是无奈的苦笑着。
“你们难道不明白吗?”姚逢盛有些不渝的说道:“此等疟疾不但要看寒、风、温等,还有看是否夹湿、夹痰、夹食等等,岂能一概论之,依老夫所见。。。”
“等等”赵忠信忽然打断姚逢盛的话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夹湿、夹痰、夹食,不能一概论之啊?”姚逢盛愕然答道。
“再上一句。”赵忠信又问道。
“寒、风、温啊?”姚逢盛又答道。
赵忠信恨不得活活掐死这个老啰嗦。。。
“再上一句。”
“哦,痎疟即为疟疾,又名寒热疾。”姚逢盛终于明白过来了。
赵忠信已经无语了,早说是疟疾,自己还不知道是什么病吗?啰啰嗦嗦的半天,太耽误工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