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赵忠信率部伏击金军前锋得手,正在收拾残存之敌时,忽然从山下传来一阵尖利的号角声。
“金军铁骑,金军铁骑。”有人指着山下恐惧的大声喊道。
这个时候天已经亮了,赵忠信忙往山下望去,只见山下远处一条粗粗的黑线正向黑旗军移动过来,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金军铁骑在鼓声与号角声中迅速的朝山上扑来。
这人数怕是一万都不止,黑旗军只有三千余兵马,并且经长途跋涉,又奋战了一晚上,击败金军前锋后已经弹尽粮绝、精疲力竭了。
无论如何黑旗军都抵敌不住了。
“朝山上撤,布防,布防。”赵忠信声嘶力竭的喊道。
只是赵忠信的黑旗军自建军以来遇到的最大的危急,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
顷刻间黑旗军就可能全军覆没了。
必须想办法保存这支军队,必须想办法保存破虏军仅存的一支人马,必须想办法保存这唯一一支活跃在北方抗金前线的力量,最起码保留一部分,保存一部分火种,日后才有机会东山再起。
赵忠信大脑急速的运转着。
黑旗军全部撤回山上后,金军铁骑已扑到了山脚之下,转眼间就要攻上山了。
“敌万,敌万,带人速速渡河南去,长枪营、霆击营随我留下死战拒敌,弓弩全部留下。”赵忠信喊道。
只有这样了,只能这样了,只有自己留下率刘开山的长枪营死战拒敌,掩护张敌万率黑旗军残部向南转移,这样才可能保存一部分黑旗军主力,才能留下一部分火种。
也只能赵忠信自己留下才能鼓舞士气,才能鼓舞长枪营与敌血战,其他人都不行,都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赵指挥使,大哥啊,不行,不行啊,黑旗军不能没有你,我留下率部死战,大哥你带人渡河南行。”张敌万沙哑着嗓子喊道。
张敌万一直对赵忠信客客气气的,一直以赵忠信的职务相称,两人之间总像隔着甚么,可到了这一刻,张敌万已经将赵忠信当做是自己的兄长了,是自己最亲的人了。
“大郎,大郎,你走,你带人走,我一人留下就行了,吾必死战到最后一刻。”刘开山也喊道。
刘开山随着举起大斧喊道:“长枪营的将士们,随我死战拒敌,护送指挥使南渡。”
“死战到底,绝不退缩。”长枪营诸将士一齐举起兵器齐声呐喊。
“官人,官人,你不走我也不走。”张翎哭道。
其余众人如高虎、高中瑞、甘烈、臧虎等人也纷纷请战留下,大憨、许见秀哭着跪在地上求赵忠信离去。
三彪表无表情看着这一切,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主公在哪,他就在哪,主公死他也跟着死就是。
“啪”的一声,赵忠信一个掌刀趁张翎不注意之时,将她打晕了过去,将她抱起来交给木泊说道:“木叔,翎儿交给你了。”
木泊吃惊的接过张翎。
赵忠信随即怒道:“这是吾将令,尔等敢违背吾将令?快走,快走,来不及了,不走按违抗军令论处,三彪,准备执行军法。”
“把赵雯给我留下。”赵忠信喊道。
赵忠信也不想这样干,可现在被逼着这么干了,为了黑旗军,赵忠信甚么都能舍出去。
赵雯闻言面无表情的走到赵忠信身边,冷哼了一声。
赵忠信等人用刀枪将张敌万等人赶走了。
张敌万无奈率黑旗军马队、陷阵营、神机营、青营将士一步三回头的挥泪向河中奔去。
“敌万,好好带着这支队伍,不要让它散了。”赵忠信冲着远去的张敌万等人喊道。
张敌万远远听到赵忠信的喊声后,猛地翻身下马,跪在河滩中向赵忠信重重磕了个头,抹去眼角眼泪后率部继续渡河去了。
赵忠信对刘开山笑道:“开山,你怨我不?这留下就是九死一生啊。”
刘开山哈哈笑道:“嗳,大郎,你说啥话啊?不就是一死吗?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怕甚?能与大郎死在一起,俺老刘这辈子值了。”
“开山大哥说的是,吾等今日就黄泉路上走一遭,死有何惧?”胡天水、大憨、李钟刑等人齐声笑道。
“死无所惧。”留下的一千余众黑旗军将士跟着一起喊道。
“好,都是我汉家好儿郎,将士们,咱今日就携手在此笑傲江山罢,这里山清水秀的,正是我等今日埋骨之处,不过死前,咱也不能便宜了金军,将士们,布防,布防,给他们点厉害尝尝。”赵忠信大笑着说道。
。。。。。
“陈虞候,怎么办?咱要去拦截吗?”
陈鹗手下指着渡河的张敌万等人向陈鹗请示道。
陈鹗考中武举榜眼,之后赵忠信被宋廷除名,陈鹗就成了这届武举的状元郎。
随后陈鹗被朝廷安排到了长江水师之中任职,现已升为长江水师都虞候一职,正好负责这段水路的防守。
“你他娘的眼睛瞎了?他们是河北抗金义士,没听到山那边正在与金军作战吗?让他们过去,不许拦截,随他们自去罢。”陈鹗骂道。
“将战船向北岸靠拢,金军敢过江的话就给老子打。”陈鹗随后下令道。
陈鹗不知道是赵忠信的队伍,若知道的话,估计陈鹗可能会违抗军令上岸救援了。
。。。。。
“杀,杀,杀”
赵忠信丢掉插在一名金军肚子上的火龙枪后,拨出长刀一刀将一名金军骑兵劈下马后喊道。
刘开山浑身是血,砍翻面前一名金军后将斧头杵在地上笑道:“老了,老了,俺老刘有点累了。”
哪是老了?奋战了这么久,铁人也会累的。
“哈哈,开山哥,俺还行,俺又砍翻一个。”大憨挥锤将一名金军砸成肉泥后笑道。
“你个贼厮。。。”
“小心,开山哥。”刘开山话音未落,一旁的李钟刑喊道。
“噗”从远处飞来一箭,如电闪雷鸣般的正中刘开山的右胸上,射力强劲,射透了铠甲,钉在了刘开山的右胸之上,鲜血顿时从刘开山中箭之处往外涌。
刘开山猛地将箭枝折断冲金军大声骂道:“他娘的,狗日的金狗就会偷袭,来啊,你刘爷爷在此恭候,有本事来啊。”
“大憨,扶开山退后。”赵忠信拨出火龙枪喊道。
“今日有死而已,死战不退。”赵忠信随后大喊道。
“誓死奋战。”余下的黑旗军众将士跟着自家主帅一齐高声呐喊。
赵忠信率部一直在山顶与金军血战,从凌晨一直杀到中午时分了。
山顶黑旗军构筑的工事之前,尸横遍地,血流成渠。
硝烟弥漫,折断的兵器、插在地上的羽箭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个山头。
尸体有金军的、也有黑旗军的,有黑旗军死死抱着金军一齐死的,也有黑旗军将士互相搀扶的死在一齐的。
这个时候战场陷入了短暂的停顿,双方就像两只杀红了眼的野兽一样,蹲在一旁默默的舔着伤口等待着最后一击。
赵忠信所部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只剩三四百人了,并且个个都带伤,赵忠信也中了两箭,不过都未射中要害,只是肩膀和左臂中了两箭。
幸好赵忠信手中还有些雷珠,才撑到了现在,否则早就被金军吃掉了。
可黑旗军现在已经不行了,已经撑不住了,赵忠信估计金军再来一次冲锋,赵忠信等人就会全部阵亡了。
“黑旗军好汉们听着,请别动手,我家大将军有话说。”
正在此时,一名单枪匹马的金军跑到赵忠信等人面前喊道。
赵忠信挥手制止了抬起弓弩瞄准的黑旗军将士后,高声问道:“你家大将军是何人?他有何话说?”
“我家大将军乃是骠骑大将军完颜亮,这位好汉请稍后,我家大将军马上就到。”这名金军骑士喊道。
过了半响,完颜亮在数名举着铁盾的金军骑士护卫来到了阵前,来到了赵忠信等人的面前。
“哈哈,信哥儿,别来无恙乎?”完颜亮顶盔挂甲骑在马上笑道。
“挺好,还没死,嘿嘿,大将军来此有何话说?”赵忠信披头散发,抿了抿嘴角的鲜血问道。
完颜亮接着说道:“信哥儿,降了罢,你们没剩下几个人了,只要吾挥挥手,就可将尔等碾为齑粉了,只要你肯降,吾保你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如何?考虑考虑?哎,这还是我看到你我乃是旧交的份上才这么说的,不然的话,呵呵。”
好嘛,既然你们如此,那就别怪我赵忠信了。
于是赵忠信将赵雯提了过来,横刀在赵雯的脖子上喝到:“完颜亮,你看看此人是谁?”
张敌万等人刚刚离去不久,金军铁骑就发起了猛攻,那个时候兵荒马乱的,根本不可能将人质拿出来,那个时候拿出来的话估计赵雯不会死在黑旗军手上,而是死在金军的手上,都打乱套了,金军管你是谁,只要站在黑旗军之中,一律砍杀。
而这时是战斗的间隙,完颜亮又跑来劝降,因而赵忠信趁机将赵雯架了出来。
“公主?”完颜亮惊呼道。
“赵忠信,你个无耻小人,拿女人当挡箭牌算甚么英雄好汉?快快放了公主,饶你一条狗命。”完颜亮随后喝道。
赵忠信闻言笑道:“我从来没说我是甚么英雄好汉,我也不想当甚么英雄好汉,我之想活下去,只想让我的兄弟活下去,”
“你到底想干甚么?”完颜亮怒道。
“我想让你放我们离去,行吗?”赵忠信笑道。
完颜亮慢慢的举起了手,打算示意紧跟其后的金军发起攻击。
放赵忠信离去?这怎么可能?损失了这么多人马好不容易就要拿住赵忠信了,皇上也下了死命令,必须让赵忠信死,怎么可能放他离去?
至于公主,若真死在此人手上。。。乱军之中,谁不不敢保证谁能活着,因而在皇上那里也说的过去,只是这么漂亮的一小公主就此结束了性命,有些太可惜了,关键自己还没玩过,完颜亮心道。
“慢。”赵忠信见势头不对,连忙制止道:“亮兄,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完颜亮挥手制止了手下兵将问道:“甚么交易?”
“你放我的兄弟离去,我留下,并保证不伤害小公主如何?”赵忠信笑道。
“大郎,不可。”刘开山喊道。
“大郎,我们就是死也要在一起。”大憨喊道。
赵忠信摆了摆手,制止了刘开山等人。
“这个。。。”完颜亮看了看赵忠信身后这些残兵败将沉吟道。
这个交易倒是不错,既能拿住了赵忠信又能救了小公主,没准皇上一高兴还将小公主赏给自己呐,这小公主玩玩还是不错的,至于这些残兵败将、虾兵蟹将死不死、活不活又有甚么关系?
于是完颜亮点头道:“也罢,为了我家小公主,就饶他们罢,速速让他们离去罢。”
赵忠信看着刘开山等人慢慢离去,慢慢走进河中之后笑着对完颜亮说道:“大将军,我看我像是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他人的人吗?我就是死,也不会随你们去的。”
此前刘开山等人誓死不愿离开赵忠信,三彪更是要自刎殉主,可赵忠信将三彪打晕后逼着刘开山等人离去了后立刻就反悔了。
“你,你个直娘贼。”完颜亮气的破口大骂道:“给我上,拿住他,死活不论。”
“大将军,小公主还在他手上啊?”完颜亮手下问道。
“怕甚么?有甚么事有我担着,快上,违令者斩。”完颜亮怒喝道。
“你杀了我罢。”赵雯见金军如狼似虎的冲过来后对赵忠信说道。
赵忠信摇了摇头道:“翎儿是我的亲人,你是翎儿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我赵忠信不杀亲人的,小公主,忠信得罪了,你走罢。”
赵忠信说完将赵雯往冲过来的金军面前轻轻一推,转身冷冷的看了完颜亮一眼,纵身跳下了万丈悬崖。
“官人,官人啊!”
“大人。”
“大郎。”
已渡过河的张翎等人看到远处山崖上赵忠信跳下的身影悲声哭喊道。
“坏人!”小公主完颜雯也惊呼道。
这一天,是赵忠信二十二岁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