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州城城墙之上,邕州宋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密的把守着。
连续两天的大雨已经变小了,只剩下了蒙蒙细雨,城墙之上仍是每隔三个墙垛就有一支防雨火炬或火盆,将城门楼照射的如同白昼。
此时已至酉时,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这个时候正是人最困的时候,同时也是最松懈的时候。
城门楼上守城的宋军很多人已经抱着各种兵器打起了瞌睡,都想抓紧时间睡一会。
过去的两天两夜黑旗军或白昼或夜晚对邕州进行不间断袭扰,但每次均是浅尝辄止,并不是真的全力攻城,均是稍一接触就退军。
可即便如此,邕州守军也不敢松懈,这万一哪一次来一个真的攻城,那岂不就糟糕了?
久而久之,邕州守军均是被袭扰得疲惫不堪,一个个指着叛军痛骂,甚至恨不得黑旗军干脆就真正攻城算了,来些痛快点的,也省的搞得现在不死不活的。
目前黑旗军已经围城两日两夜了,还好邕州粮草还有一些,能够坚持十天半月的,但一旦超过半个月,邕州粮草就会紧张的,除了宋军要吃喝以外,还有城中的普通百姓也要吃喝,这也是张文晨、贾玭等人忧心的地方。
张文晨、贾玭两天之前就派人快马向朝廷、静江府、广州等到地禀报邕州的危急情况。
但邕州地处南部偏僻之地,等这些地方的援军,等朝廷的援军到达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现在只寄希望于附近州县的援军早日到达,共击叛军,以化解邕州的危急。
等得望眼欲穿的。
现在邕州守军最怕的就是黑旗军的天狼炮,不过还好这几天都是大雨,估计是对方火药受潮了,因此无法使用天狼炮了。
这个时候天已经微亮了,已经有了些清晨的阳光从云层之中照射下来,雨也是停了,但道路仍是泥泞不堪。
邕州守军许多士卒刚刚阖上了眼,准备休息一下,忽然间听到城外西北角黑旗军军中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动,嘈杂无比,就像开锅了一样。
邕州守军很多人都被惊醒了,连忙趴在城墙之上向西北方向望去,只见西北角远处黑旗军军营之中火光冲天,远远望去,只见远处人头攒动,乱成了一锅粥,甚至众人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喊杀之声。
“尹团练使,这是怎么回事?”尹莫川手下的一名姓鲁的提辖问道。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尹莫川趴在城墙上说道:“谁知道这些直娘贼在搞什么名堂”
尹莫川被天狼炮惊的整整一天一夜才缓过劲了,今夜才奉命率部在邕州城墙之上防守,不过尹莫川再也不敢用三弓床弩挑衅了,生怕再引来黑旗军的报复,老实多了,邕州城防床弩被摧毁了四副后也没剩几个了,再不老实,再被黑旗军天狼炮摧毁的话,若黑旗军真正攻城,就无三弓床弩可用了。
“团练使大人,末将认为定是那其他州县的援军到了罢?尹团练使,你看啊,这无缘无故的远处怎会有厮杀之声?并且末将刚才细细的看了片刻,那里的叛军非常混乱,一点都不成章法,肯定是我其他州县的宋军趁贼军不备,正在冲营,同时就引起了叛军的混乱。”鲁提辖细细的分析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啊?”尹莫川一怕大腿道:“必定是救援我邕州城的宋军到了,快,快,快打开城门,派人去接应他们,你说怎么样?”
尹莫川呲牙咧嘴的说道,刚才那一拍正好拍在大腿前日被碎木片扎伤的地方。
“不可,万万不可。”鲁提辖尚未答话,全身披挂的裴猛按刀走了过来说道:“到底是敌是友,还没搞清楚,就贸然开城出兵,若是叛军的埋伏,若是叛军的计谋,我军岂不是危险了,邕州岂不是危险了?”
尹莫川总是觉得裴猛眼神似看非看的瞟着自己被碎木片刺伤的屁股、大腿等处,总是觉得裴猛在看自己的笑话。
“裴副总管。”尹莫川恨恨的说道:“你左一个若是,右一个若是,是何道理?既然如此,若真是我友军前来救援邕州,正冲击叛军的营地,向邕州城池靠拢,我军若不去接应,他们也因此而损兵折将,甚至全军覆没,那岂不是寒了其他州县友军的救援之心?”
“尹团练使说的对。”贾玭与张文晨同时走上城墙后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料其他州县的援军也就是这几日就到了,这应该就是来增援我邕州的援军,就是不知道是哪里的?但不管是哪里的友军,必须派兵出去接应。”
“大人,万万不可,天色尚未大亮,根本看不清对方打的什么旗号,根本不知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就贸然出击,必会中了叛军的埋伏,大人,邕州要紧啊,万不可行此冒险之举啊!”裴猛急道。
“裴副总管,难道你被对方那区区霹雳炮打怕了吗?”贾玭冷冷的说道:“我料叛军也就依仗这区区几门霹雳炮而已,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来的,否则这几日叛军怎不敢攻城?哼,就凭几门霹雳炮就想拿下我偌大的城池,他们这是在做梦,我大宋王师岂是这些流匪草寇、这些乌合之众所能比拟的?况且裴副总管,所谓救人如救火,等你看清是什么人之时,他们也许就剩不了几个人了。”
裴猛急的嘴上都快生出泡了,对方虽然衣衫褴褛的,很多人拿着竹枪、竹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可明眼之人一眼就看出了这支队伍进退有度,排兵布阵深得兵法要义,况且有如此犀利的攻城兵器,怎会是乌合之众?肯定是故意示弱,以麻痹邕州守军。
他娘的,当初贾玭被霹雳炮吓得脸色苍白的样子,裴猛现在还记忆犹新,现在缓过劲来难道就忘了吗?
“裴副总管,若真是寒了前来救援的我大宋将士之心,这城该如何守?我等的危急又该如何解除?”贾玭随后说道。
“这。。。”裴猛语塞,一时未说出话来。
可裴猛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了,越来越感到是对方的计谋,可邕州兵马总管是贾玭,自己只是副手,根本没有调兵之权的。
于是裴猛求助的眼神看着张文晨说道:“张知州,此定是那叛军之计,我等万不可落入贼军的圈套啊。”
张文晨看看裴猛又看看贾玭犹豫的说道:“贾通判,要不就依裴副总管所言,先看清。。。”
“大人,快看。”正在此时鲁提辖忽然趴在城墙之上喊道:“诸位大人,快看,有些人马过来了,快到吊桥了,他们打的是我大宋的旗号。”
众人闻言停止争论都均城下望去,只见城下约有千余兵马正踉踉跄跄的向邕州城奔来,刚刚下了两天两夜的大雨,地上是泥泞不堪的,这些人马身上均沾满了泥土,但仍是可以分辨出是宋军的服饰,歪斜的大旗之上有个大大的“宋”字,这些人的身后是一群黑衣甲士狂呼呐喊着追赶,手中拿着各种兵器,也有黑衣人手持竹刀、竹枪。
“快快打开城门,我等是钦州军,吾乃钦州知州陈留嗣。”这些宋军冲到吊桥之下之时,从宋军之中冲出一人大声喊道。
“是陈留嗣陈知州,乃是我同年,他们是钦州军,来增援邕州了。”贾玭看清楚了后喜道:“快快拉起吊桥,让他们进来。”
“大人,不可莽撞啊,先分辨清楚,才可放他们进来。”裴猛说道。
“裴副总管,你太多心了,还不快退下。”张文晨拂袖呵斥道,这个时候张文晨都有些生气了,人都到了吊桥之下了,同时贾玭也认出了此人,这还能有假?
。。。。。
“军师,都安排妥当没有?”在距离邕州城外一片树林之中,赵忠信骑在闪电之上远远望着刚刚进入了邕州城池的一干人。
赵忠信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群群黑衣黑甲骑兵,均是刀出鞘,弓上弦,身上衣甲鲜明,不过身上均是湿漉漉的,已经在此埋伏多时了。
“主公,都已安排妥当,只等城中信号。”申世袭答道。
“不能,不能等信号。”赵忠信说道:“三彪,拿沙漏来,一个时辰之后全军发起攻击。”
刚刚进入邕州城的一干宋军乃是萧达成、刚俊统帅的黑旗军假扮的,除了陈留嗣及其几个扈从之外均是黑旗军真义军的人马。
赵忠信以陈留嗣性命相威胁让其赚开邕州城门,陈留嗣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好屈从了。
赵忠信不怕陈留嗣反悔,赵忠信留下了与陈留嗣同时被俘的一千余宋军,若陈留嗣反悔,就当场斩杀这一千俘虏,同时赵忠信也让陈留嗣看到了黑旗军的真实实力,让他明白邕州城即使赚不开,黑旗军也有实力打下来,只不过多死些人罢了,等打下来的时候,那么陈留嗣的下场他自己是明白的。
赵忠信不能等他们发信号,万一宋军奋力抵抗,他们来不及发信号怎么办?那进去的人马岂不是凶多吉少了?
“沈明,云梯、攻城车等准备妥当没有?”赵忠信接着问道。
“主公,都已准备妥当。”沈明答道。
赵忠信同时也做了两手准备,无论计谋成败,立即强行攻城,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也要力争半日内拿下邕州城。
赵忠信是一天也耽搁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