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州港是半封闭的内陆港口,只有一条供船只出入的水道,鸟瞰港口就如一个巨人从城门之处伸出两个粗壮的臂膀,紧紧的环抱着梧州港,水道不宽但水位较深,可供大型船只出入,水道中央还有个小岛,岛上有些树木,郁郁葱葱的。
梧州港深夜时分。
正当南门黑旗军攻城最猛烈的时刻,大部分宋军都被吸引到了南门防守的时候,梧州港码头却是到处点着火炬,灯火通明,一片忙碌的景象。
雷州水师巨大的十车船一艘停靠在码头,一艘八车船在港口内游弋,还有些名为飞虎战舰的两车四轮小船,在大船与码头之间来回穿梭,运送着货物。
“快,快,抬上去,快点。”任诏府中的管家手中拿着一个火把,焦急的指使着府中下人将一个个沉重的木箱抬上靠岸的这艘万石船中。
任诏府中的下人们抬着沉重的木箱在两侧手持火炬的雷州水师宋军士卒之间穿过,小心翼翼走上跳板、甲板。
码头众人都在忙碌中,根本没有注意梧州港口两侧种满柳枝的岸边忽然出现了一些隐隐约约的身影,在夜色之中朦朦胧胧的。
雷州水师副将冯湛手按腰刀站在八车船上,郁闷的看着码头忙碌的任府众人。
原来任诏让雷州水师停泊在港口是为了运送任府的财物并家眷,南门黑旗军攻城正烈,攻势正猛,任诏倒好,丢下南门宋军直接跑到港口来了,这还要不要梧州了?难道要将梧州城池拱手送给叛军吗?冯湛郁闷的想到。
冯湛恨不得将坐在八车船仓中的任诏一脚踹下水去。
冯湛潮州人氏,今年三十二岁,冯湛的祖父原本是万山海贼,后被临安朝廷招安。
冯湛自幼文武双全,尤其擅长操弄船只,后积功被封为雷州水师副将。
此时潮州、梅州管天下、伍黑龙等乱匪闹的正凶,冯湛一家老小均在潮州,冯湛忧心如焚的,恨不得立即带领雷州水师前往潮州剿灭乱匪。
可冯湛没想到自己的上官居然让自己统领雷州水师战船来梧州运送梧州知州的财物并家眷,这使得冯湛非常气愤,但冯湛也是无可奈何。
这么一来,梧州宋军焉能不败?梧州城池早晚会落在叛军的手中。
虽据探马来报,叛军并无水师,无法从桂江之上攻击雷州水师,但冯湛也不敢大意,仍是警惕的看着四周。
正在此时,冯湛忽然看到港口两岸有些朦朦胧胧的身影,夜色之中,冯湛看不太清楚,肯定是有人,不但有人,而且肯定是叛军,此时宋军均是龟缩在了梧州城池之内,这两岸之人就不可能是宋军了。
“敌袭,敌袭,速速上船离港!”冯湛见状拨出腰刀大声呼喊道。
码头忙碌的众人一时半会还未反应过来,听到冯湛的呼喊之声后,均是怔怔的看着冯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快,快,速速回船,快驶离港口。”冯湛急的又是一声大喝。
但小船也许反应快点,能迅速驶离港口,十车大船可不是说驶离就能驶离的,再加上战船之上的艄工、舵工、火长、揽工等等还有许多人仍在码头之上,这片刻间如何还来得及?
几乎于此同时,在码头众人听到冯湛示警后还在慌乱之中的时候,两岸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紧接着上百个黑乎乎的圆状之物呼啸着砸向码头,砸向雷州水师的船只。
两岸同时也点起了无数个火炬,在火光之中数具投石车也同时向雷州水师抛射熊熊燃烧的火球,在夜色之中如同一颗颗流星般的,飞在空中拖着长长的红色尾巴砸向码头,砸向船只。
只片刻间,就有十数枚铅弹同时落在了冯湛所乘的八车战船周围,沉重的铅弹砸进水中,激起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浪花,巨浪将八车战船摇来摇去,就像一个婴儿摇篮似的。
另有三枚铅弹命中了八车战船,这种八车战船,船舷侧板为三重木板,船底板为二重木板,舱内分数个个小密隔舱,防弩箭、放石块,可是防不住铅弹。
三枚铅弹直接击穿了三重厚木,碎木乱飞,直接将八车战船侧舷砸了三个木桌大小的窟窿,铅弹砸进了密封舱,江水汹涌而入。
八车战船进水后慢慢的下沉,战船之上的宋军水手吓得纷纷跳江逃命。
“冯副将啊,出什么事了?救命啊!快带我上岸啊。”任诏奋力爬到船舱门口向冯湛哭喊道。
“霹雳炮,还击,还击。”冯湛不理任诏,扶着船舷,稳住身形,向八车战船之上仅存的霹雳炮手下令道。
“轰轰轰”八车战船之上的霹雳炮手奋力操炮向岸边发射了几炮,可宋军的这种霹雳炮不但准头不够,连射距都近的可怜,根本打不到岸边,根本比不上黑旗军的天狼炮,除了击中江水冒出一个又一个浪花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在八车战船还击之时,岸边又是发出一阵巨响,又飞来十数个铅弹击中了八车战船,同时还有颗投石车抛射的火球也击中了战船。
八车战船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慢慢的向右侧翻,露出了舱底,江水之上的船体劈里啪啦的燃起了熊熊大火。
冯湛在船翻之前就跳进了水中,并奋力远离将要沉没的八车战船。
冯湛浮在水面上看着码头与雷州水师的战船,简直是惨不忍睹,一片狼籍,只见码头被投石车与天狼炮砸的到处是坑坑洼洼的,石砖砌成的码头已经坍塌了一半,码头之上火光冲天,火光之中是一些宋军及任府下人的残缺不全的尸体,一些未死之人也躺在码头痛苦的呻吟与哭嚎。
梧州港口水面同样如此,八车战船被击沉,被同时击沉的还有些飞虎战船,一些战船并未完全沉没,浮在水面上熊熊燃烧,港口水面上漂浮着一些雷州水师的官兵,抱着断木哭喊着大声呼救。
同时也有一些飞虎战船鼓起勇气冲向岸边,可还没靠近就被天狼炮击沉,有一艘飞虎战船躲过了所有铅弹,靠近了岸边,但随后被岸上一阵密集的弩箭将船上之人全部射死,全部钉死在了船上。
可即便如此,两岸并未停止攻击,仍是持续不断的轰击着码头,只不过目标已经转移到了水门之上的城墙,铅弹与火球下雨般的落在城墙之上,在水门防守的宋军抱着各种兵器趴在城墙之后,根本不敢露头。
即便这样,仍有不少宋军被砸下了城墙,发出一连串的惨叫声落入了水中。
正在此时,忽然从港口黑暗之处冲出八艘小船,小船吃水很深,明显携带了重物。
八艘小船在数十名黑旗军死士的操弄之下飞快的向水门下的门洞驶去。
刚开始在水门防守的宋军以为是败退的雷州水师,因此并未攻击这些小船,可随后很快就发觉了事情不妙,于是各种弩箭、滚木擂石向这些小船砸去,更有一些火箭击中了其中一艘小船。
被火箭击中的这艘小船顿时冒出了滚滚浓烟,紧接水面上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小船在水面上爆炸了,将船上的黑旗军死士炸了个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火药,是火药,快拦住他们。”水门防守的宋军恐惧的大声喊道。
水门之上防守的宋军闻言纷纷站起身来,冒着对方投过来的铅弹与石块用各种武器攻击这些小船。
但是已经晚了,这些小船冲到水门门洞之下后,船上的黑旗军死士同时点燃了船上的引线,一个个纷纷跃入水中逃离门洞附近。
完了,冯湛心中哀叹了一声,整个人都没入了水中,真想就此淹死,再也不想看到这人间惨剧了。
轰的一声水门门洞附近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水门门洞连带周围的城墙顿时被炸开了一个大豁口,墙砖、泥土如雨点般的落入了河道之中,几乎将河道堵塞住了。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宋军尸体,一同落入了河道之中。
“万胜!万胜!万胜!”
早已埋伏在港口两岸的上千名黑旗军陷阵军将士高声呐喊着,一手持盾,一手持斩马刀冲上了豁口,冲入了城中。
残余宋军在豁口处与黑旗军拼杀,怎奈黑旗军陷阵军个个都是身强力壮,又身披重甲,均能以一当十,冲进来一个,你不能马上消灭掉,后面就是一个接一个,一群接着一群冲了进来,直至将水门宋军斩杀干净后向城中杀去。
。。。。。
“报。。。禀军师,闵成武正将已率部攻破了水门,正向城中杀去。”一名黑旗军军校禀报道。
闵成武也是跟随赵忠信已久的黑旗军老将了,担任黑旗军陷阵军正将一职。
“呵呵,好。”申世袭骑在马上下令道:“命全军发起攻击,一个时辰内拿下梧州城池。”
“万胜!万胜!万胜!”
众黑旗军接令后全体压上,扑向了壕沟早已被填平的梧州城池。